第二部 目標交錯 第五章 五年遊戲之起點

1

「薩貝莎在卡泰因。」洛克說。

「她在別處恐怕就沒法做這個任務了。」耐心說。

「薩貝莎。我的薩貝莎——」

「你能這麼自信地宣布所有權,真是讓我吃驚。」

「那就我們的薩貝莎好了。反正就是那個薩貝莎。你們這些人,他娘的怎麼會這麼了解我的生活?你們怎麼找到她的?」

「我不知道。」耐心說,「我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找到她的。我只知道她的指令和智謀會和你們如出一轍。」

「區別是她已經領先一步。」金拉著洛克坐回去。洛克的表情就像拳手的下巴上挨了重重一記衝天炮。

「而且她獨自行動,」耐心說,「但你們兩個能夠彼此依靠。因此可以想見,她只是暫時領先而已。還是說她就像一頭老虎,嚇得你們牙齒打戰?」

「我沒有打戰。」洛克平靜地說,「只是……他媽的太出乎意料了。」

「你難道不是一直想再見到她嗎?」

「但要出於我的自由意志。」洛克說,「她知道她要對抗的是我們嗎?接下任務之前就知道嗎?」

「對。」耐心說。

「你的對手,他們沒有怎麼她吧?」

「就我所知,她沒有受到任何脅迫。」

「真是難以置信。」洛克說,「紳士盜賊幫,唉,我們在訓練中彼此爭鬥,我們有過爭吵——這是明擺著的——但我們從來沒有,哎呀,從來沒有互相對抗過——沒有真的對抗過。」

「考慮到她已經完全脫離你們那麼多年,」耐心說,「你又如何能認為她依然將自己視為你們團伙的一員呢?」

「謝謝你的消息,耐心。」金怒道,「還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嗎?要是沒有了,我看我們需要——」

「沒有,我看也是。船艙歸你們了。」

她告退離開。洛克用雙手捧著腦袋,深深嘆息。

「我沒指望生活可以符合邏輯。」隔了幾秒鐘,他說,「但要是我們能被它少踢幾腳蛋蛋,日子肯定會過得開心一些。」

「你難道不想再見到她嗎?」

「我當然想再見到她!」洛克說,「我一直想去找她。我在卡莫爾就想,我本來想在塔爾維拉大撈一把,然後去找她,只是——你知道事情是怎麼樣的。她是不會被我打動的。」

「也許她想見你呢?」金說,「也許盟契法師去接觸她,她立刻抓住了這個機會?也許她早就想找到我們了?」

「諸神啊,要是她真的找過怎麼辦?她看見我們在卡莫爾留下的爛攤子會怎麼想?我實在沒法相信……我們要對抗她。那幫混蛋!」

「喂,我們只是要操縱一場選舉而已。」金說,「誰都不會傷害她,尤其是咱們倆。」

「我希望,」洛克一掃陰霾,「我希望……該死,我他媽的不知道該希望什麼。」他花了幾分鐘撕咬食物,陷入緊張的恍惚狀態,金喝著溫熱的紅色劣酒。

「不過有一點我知道,」洛克最後說,「從任務的角度上說,咱倆已經掉進糞坑了。」

「都淹到胳膊肘了。」金說。

「要是有得選,她領先十分鐘我都會一肚子怨恨,更別說好幾天了。」

「不得不讓我想起當年,鎖鏈就喜歡讓你們倆彼此爭鬥。」金說,「那麼多爭吵……那麼多僵局。然後又是爭吵。」

「你以為我會忘記?」洛克心煩意亂地用一塊乾糧敲著桌子,「唉,該死。五年不見,也許她學會了大大方方認輸,也許她缺少練習,技藝都生疏了。」

「也許猴子經過訓練能從我身體里爬出來。給我倒一杯奧斯特沙陵白蘭地。」金說。

2

第二天清晨,亞瑪瑟爾湖迎來了黎明。朦朧的金橙色彩帶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暗沉沉的平靜水面倒映鈷藍色的天空。十幾艘漁船成群結隊駛過觸天號,三角形的白色尾跡讓小船顯得像是慢速飛過的箭頭。卡泰因在港舷悄然浮現,離他們只有半英里的路程了。

金站在後甲板上,看見城區乾淨的白色階地,一排排橄欖樹、柏樹和巫木樹濃密得彷彿堡壘,風景在清晨的銀色薄霧中變得模糊,他冷不防湧起了對卡莫爾的眷戀。水濱的正中央是座粗大的石砌燈塔,但這會兒巨型金色燈球已被擋住,只剩下一團溫暖的光暈籠罩塔頂。

洛克趴在艉舷上,望著越來越近的城市,吃著滿滿一右手掌的冷牛肉和硬白乳酪。他在船艙里差不多踱來踱去走了一夜,睡不著也不想睡,偶爾躺進吊床只是為了休息還站不太穩的雙腿。

「感覺怎麼樣?」耐心裹著長大衣和披肩,沒有憑空陡然出現,而是慢慢走近兩人。

「像是被虐待過。」洛克答道。

「至少你還活著,能有這種感覺。」

「沒必要暗示這暗示那。你會看到我們為你準備的專場演出,用不著擔心。」

「我並不擔心。」她甜甜地說,「我們的碼頭小隊來了。」

「碼頭小隊?」金的視線越過耐心,看見一艘二十名槳手的雙排槳長形划艇從漁船隊伍的尾部駛向他們。

「帶觸天號進港,」耐心說,「處理繩纜、船帆和其他瑣事。」

「沒心情彎彎手指就收起所有船帆了?」洛克問。

「無論是非凡派還是保守派,我們在少數幾件事上還是有共識的,其中之一就是我們的技藝不是為了清洗甲板而存在的。」

碼頭小隊從船腰登船,這是一幫普通人模樣的水手。耐心示意洛克和金跟她走,新來的兩名水手接過舵輪。

「你應該帶上了你的短斧吧,金?還有我給你們的所有文件?」

「當然。」

「那麼,你們應該不介意立刻上岸吧?」

她領著兩人來到觸天號的港舷船腰,金看見四名水手還在划艇上等候。登船網只有七八英尺高,爬下去非常輕鬆,連洛克都無驚無險地下去了,而耐心顯然只有在重力幫不上忙的時候才需要吊籃。

「你們的幾個人已經在碼頭上等候了。」她說,在一條划槳長凳上坐好,「他們完全理解目前的局勢有多麼緊張。」

「我們的人?」洛克問。

「就目前而言,他們完全是你們的人。安排他們做什麼事情由你們說了算。」

「他們會按我們說的做?做到什麼程度?」

「在合理的程度內,洛克。他們不會因為你心血來潮而跳進湖裡,但現在你們已經是深根黨競選機器實質上的首腦了。官員會聽從你們的號令,候選人會親吻你們的靴子。」

水手將划艇推離觸天號,駛向燈光下的水岸。

「這是科爾貝薩角,」耐心指著前方說,「卡泰因城的碼頭區。我猜你們都不太了解這兒吧?」

「我們之前的計畫是避開卡泰因,呃,永遠地。」金說。

「你們的新同事會介紹你們熟悉這裡。過上幾天,我相信你們就會過得非常舒適了。」

「哼哼。」洛克說。

「說到舒適,還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二位。」

「什麼?」洛克說。

「你們當然可以用薩貝莎允許的一切方式聯絡她,但不允許共謀。兩邊是敵對關係。你們要阻止她,她也要阻止你們,不能留半點情面。我們花錢是為了看到競爭,要是在這方面讓我們失望,我可以向二位保證,拿不到酬勞反倒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你就讓威脅喘口氣吧,」洛克說,「你們一定會看到該死的競爭。」

划艇貼著石砌碼頭靠岸。金爬出划艇,拽著洛克上岸,又不情願地向耐心伸出胳膊。耐心點點頭,扶住他的手臂。

他們站在燈塔的陰影下,這段水岸鋪有鵝卵石,對著倉庫和尚未開門的商鋪。建築物背後看得見稀稀落落幾根桅杆,金猜想那裡大概是個供船隻避風的瀉湖。附近荒涼得奇怪,只有一小群人在一輛馬車旁等候。

「耐心,」金說,「我們應該怎麼——啊,該死!」

耐心已經消失了。水手一言不發地推開划艇,重新駛向觸天號。

「死女人真知道怎麼逃跑。」洛克說。他把剩下的牛肉和乳酪塞進嘴裡,在罩衫上擦擦手。

「不好意思!」一個穿灰色錦緞大衣的大塊頭年輕人從馬車旁跑過來,「你們肯定是卡拉斯和拉薩利兩位大人了!」

「我們必須祈禱。」金露出友善的笑容,「請稍等片刻。」

「哦。」男人帶著真正的卡泰因口音,拉塞因人喝了幾杯烈酒後差不多就是這麼說話的,「當然。」

「那麼,」金轉向洛克,悄聲說,「我們是什麼人?」

「一對小老鼠,正要把鼻子塞進一個他媽的大陷阱。」

「飯桶,我說的是性格!拉薩利和卡拉斯。我們要在和人說話前定下特徵。」

「啊,對。」洛克撓撓下巴,「我們沒時間練習卡泰因口音,所以也沒必要掩飾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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