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3年2月18日,星期一

「市立建築師辦公室許可了我們的檢查報告。」雅辛塔早餐時說道,「昨天晚上公告在市政行政管理網路上。」

「太好了。」席德說。檢查報告是賣掉他們行門區舊房子的最後一道法律門檻,由一名貴到可笑的建築結構分析師出具正式的報告,結論會是:這棟屋子的確有四面牆和一個屋頂。除此之外什麼都不保證。席德已經跟一家在柬埔寨登記的公司辦好貸款,那公司根據他們兩人的綜合收入借他們錢去買傑斯蒙區的屋子,並且出了一張證明給他的律師。當購買手續完成時,錢就可以合法轉賬。他的英國銀行和GE稅務局會知道(而且能證明)的只是那家柬埔寨貸款公司握有房契,同時收取每個月的貸款給付。事實上,貸款公司為席德所有,這家公司從越南的另一個金融市場借款,但借款金額會少很多,因為他們用了席德第二賬戶里的不少錢以及舊房子的產權來付新房子的首付,所以正式月付貸款中有一半是付清越南的貸款,利率還很合理,餘額則會回到席德的第二賬戶。這樣他們就能合法地擁有更大棟的房子,每個月可以動用的現金還比之前多。

「有人想要這棟房子嗎?」扎拉邊吃穀物粥邊擔心地問。

「已經有十五個人看過了。」雅辛塔得意地宣布,「中介說只等數據處理好,已經有三個人要求馬上來現場看屋。」她跟席德雙手交握,對看了一眼。

席德不忍心告訴雅辛塔案子的情況有多糟糕。沒查到計程車,他們的數據跟海法的數據之間也沒有重疊,他懷疑她沒有把所有數據都交給他。歐魯克還想要重新給他的五名成員指派其他任務。

「所以你們要把房間收拾乾淨。」席德警告孩子。

「我的好了。」扎拉立刻說。

聽到這話,威廉第一次把目光從播放聖天秤星新聞的屏幕上移開。探勘行動的e射線機成功地飛躍了巨大的蝕影山脈,正在傳送高聳雪丘與山谷的驚人景象。「我的也是。」他抗議道。

席德看著威廉早上剛換上、原本乾乾淨淨的制服胸口上的一團麥片粥,露出懷疑的表情。「那就繼續保持怎麼樣?」

「今天早上我帶他們去上學,你晚上去接他們。今晚他們都有社團活動,所以六點再去。」雅辛塔說。

「沒問題。」

兩人的手指又交握成一團。「我知道你周末過後都想要早點進辦公室。」

「謝謝。」他露出笑容。

威廉受不了地看了一眼他們的手,皺起鼻子。

「你們兩個是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一切運作正常。」席德得意地朝雅辛塔一笑,後者也跟著笑了起來。

威廉不解地看了母親一眼,然後無奈地搖搖頭,舀起更多粥。

席德跟雅辛塔最後交換一次目光。他知道他們之後不能再在孩子們面前這樣,除此之外,搬家,還有案子——不管最後怎樣收尾——都代表一個時代的結束。最近世界總給他這樣的感覺,好像在倒數計時。他懷疑是因為他每天都得回到無止境的全像劇院虛擬世界中,才會有這樣的感觸。唉,只剩下一百零九輛小混蛋了。今天他們會查完其中一半。他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他的人從現在開始事情就會簡單了。

席德讓豐田的自動駕駛帶他到市場街警局。五天沒下雪,路面還算乾淨,因為大多數人都選擇自動駕駛,車流也很順暢。沒有任何熱力的太陽低低地掛在晴朗的天空,照射著牢牢攀抓在建築物外表上的冰層。

他在網格從上而下地滑動警局的夜間報告,了解這個周末發生了什麼事。看起來,情況依然糟糕。攻擊、酒醉鬥毆、盜竊、兩起縱火、三起兇殺、一家夜店被抓到中規模的販毒、自動駕駛故障導致的追尾、醉酒手動駕駛(為什麼這些人非要自己開車?),還有路上粗碎石鋪得不夠。

豐田開入警局的地下停車場時,席德皺眉,叫他的e-i調出其中一起兇殺案的檔案。名字有點熟悉。檔案打開時,他開始後悔自己沒再把檔案關掉。喬威·卡凡被發現人在希頓的GSW。其實是一輛路過的外聘巡邏警車在凌晨四點時看到他。他並不難找。有人在他身上淋了有機油,一把火燒了他。

席德來到第三辦公室,利用安全網路進行檢查。喬威·卡凡曾出現在海法·富勒頓送來的幫派行動小組情報里。他是警方的一名長期線人,原本幫派行動小組就快要跟他聯絡了。

當席德出現在五樓的電梯外時,海法·富勒頓一點也不高興看到他。他們沿著走廊往她辦公室而去,她一語不發。席德猜想她還沒去見歐魯克。警察線人被殺會帶來一堆麻煩,還有正式調查。

「發生什麼事了?」他問。

「我還要問你呢。一切都很好,直到我們跟你們分享了情報。」

「你少來。我看了檔案。卡凡是你這個案子里的活動線人之一。你們在用他。」

「也許。但我們永遠不會知道這件事了,不是嗎?」

「所以兇殺案是你們處理還是會丟給樓下?」

「樓下。我沒時間也沒錢處理這種屁事。」

「屁事?」席德咆哮,「他是被活活燒死的。沒什麼死法比這種還慘。」

「所以他才會被這樣處理。幫派就是用這種方式對付吃裡爬外的人,這就是他們會選擇在公開場所行刑,而不是把他關在某個地窖里處理的原因。這是一個給所有人的警告,而且是不能裝作沒收到的警告。我們所有的線人今天開始都會忙著躲起來。不論之後要發生什麼事,我們只會在事後才知道,甚至不會知道。這件事已經完蛋了,你懂嗎?我們搞砸了。」

「啊,他媽的。」

「還是沒找到計程車?」

「還是找不到。」

「好吧。我們兩個人都要被打屁股了。如果你找到了,跟我說。」

「為什麼?」席德多疑地問。

「你也說了這兩件事可能有關。找到計程車,看誰扛著屍體進出,我就讓我們的AI來運行。你我都知道那一定是幫派成員,而我們這裡有好幾百個名字,包括已確認的和有嫌疑的。如果有誰能幫你指認,一定是我這邊的人。」

這個交易不需要考慮很久。「行,我有消息就告訴你一聲。」

十一點鐘,歐魯克的辦公室送出信息,要席德在十分鐘內去六樓的高級簡報室報到。席德以為他要被拖到歐魯克面前狠刮一頓,後來才發現信息的收件人不止他——所有四級以上的警探都在內。

他跟其中三人搭乘同一架電梯,四個人交換不解的眼神。他們魚貫進入簡報室,一直等到歐魯克到場。他身邊是詹森·商,還有另一個席德不認得的人,但那人硬邦邦的態度和深色西裝表明他是個資深官員——喜歡弄權、態度負面、利己。

「這是全GE聯邦警報,等級是『全球限制』。」歐魯克說。

席德彷彿被當頭澆了盆冷水,整個人專註起來。又是全球限制?媽的。

「史克普西斯先生來自GE異星事務局,接下來由他解說。」

官員上前一步,「謝謝你,局長。基本上這是失蹤警報,等一下我會解釋其重要性。我們把這個警報發給GE所有的地方與國家級別的執法機構,他國的類似機構也在整個地球上做同樣的發布。上個星期五,塞巴斯蒂安·昂布里特教授和他的家人,包括妻子與兩個分別是十歲和七歲的女兒,同時失蹤了。他們住在瑞士,離日內瓦很近,警報是上周五深夜由他的同事報告的。當地警察調查後沒有發現掙扎的痕迹。據我們分析,昂布里特太太於正常時間把小孩從學校接走,大約是周六的十六點,然後就直接回家,當地交通記錄已確認這點。昂布里特教授同一晚於十八點十七分離開學院,同樣順利開車回到家。警察到場時,兩輛車都在車庫裡。我們還未判定綁架的確切時間和方法,但很顯然是專業人士所為。」

席德正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想要找到海法·富勒頓,看看她對這件事的反應是什麼。這不可能是幫派在進行的大計畫吧?

史克普西斯繼續說:「至於這個警報的層級為什麼這麼高,我只能告訴各位,昂布里特教授替瑞士國家核研究機構工作。他掌握的信息如果落入不當人士的手中,將會非常危險。所以,他的檔案會被輸入正在每個監控系統里搜尋他蹤影的民用AI,除此之外你們也會收到一份他的基本數據,你們要把這份內容發送給團隊里的每個人。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可以泄露他的專業領域何在,無論是你們的組員、朋友,還是家人。希望各位清楚。」他環視房間里每個人強調這段話,盡量與人四目對視,「很好,謝謝你們的配合。」

「你留一下。」詹森·商低聲對席德說,其他人已經開始離開。

席德在原地等著,直到房間清空——就連詹森·商都走了,顯然很高興不需要參與這種小會。藍色的封閉燈亮起,窗戶變成銀色。歐魯克站在小講台上,高深莫測地看著席德。他的臉上難得失去兩團漲紅,席德看不出他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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