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章 拿玉璽換,值得嗎?

徐庶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他獃獃地看過去,看著一張張熟悉的臉,他已經忘記了身上的痛苦,竟緩緩支撐著坐了起來。

剛才還能風輕雲淡安慰劉禪的徐庶這會兒完全說不出半句話來,

劉備看著看著徐庶身上還在不斷滲血的傷口,一雙虎目竟煞氣大作。

「是誰,是誰傷了元直,

告訴朕!告訴朕!」

徐庶痛苦地搖了搖頭,微笑道:

「是曹叡親自動手懲治了我這個叛逆,這會兒他應該已經跑了。」

「跑了?」劉備大怒,「阿斗,為父把大軍都給你,定要將曹叡的人頭取回來!」

劉備說話的時候全身都在不住的顫抖。

牽招自刎,關羽與張遼一戰之後身體狀況似乎也出了嚴重的問題,現在徐庶又遭受重傷,劉備已經喪失了種種理智。

他突然理解歷史上聽聞關張二位兄弟慘死之後,自己為什麼不顧一切要去報仇。

出身湖海,一路奮戰,靠著一群兄弟的拚死戰鬥,好不容易有了棲身之地,而幫助自己拼下如此大業的兄弟一個個被奸人所害,這是劉備無論如何不能容忍的。

若是這都能忍,他不配統帥這支由無數志士統帥的精銳。

他聽說是曹叡親自下手,劉備勃然大怒,

剛進城的他還不太了解情況,還以為魏軍已經逃竄,立刻就起了盡起大軍,追上曹叡報仇的念頭。

劉禪這會兒已經讓手下人燒了開水,他不顧暴露,抓緊試著打開穿越門,這是他最後的努力。

可遺憾的是,周遭的一切沒有半點反應。

劉禪重重一拳打在地上,沉默片刻,嘆道:

「父親,叔父,曹叡已經死在亂軍之中,現在偽朝已經成了喪家之犬,他們……不知道還要再立誰為帝了。」

啊?!

眾人都知道司馬懿掀起的叛亂已經被平息,還以為常雕等人的手段高明,在這樣的危局中都能把皇帝救出來逃走。

誰知道曹叡到底還是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庶強忍著劇痛,笑的有些凄慘,他痛苦地搖搖頭,嘆道:

「陛下,孔明,諸位將軍,徐庶終究還是寸功未建,心中有愧。

現在命在旦夕,還能再見諸位,平生心愿已了,惟願諸位珍重了。」

多年前,困居新野的劉備遭到曹操的猛攻,曹操以徐庶的老母威脅徐庶來投,徐庶萬般無奈,也只能辭別劉備和一眾好友,孤獨地踏上北行之路。

這一別匆匆十六載,徐庶每一天都在後悔與痛苦煎熬之中渡過,雖然還能在敵國居於高位,可他仍是懷念當年在新野的日日夜夜,懷念跟他一起作戰廝殺的戰友同袍。

諸葛亮看著老友如此模樣,也早就泣不成聲,

他知道若是可以,劉禪一定會竭力相救,可徐庶現在的身體狀況惡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趕上。

若是換做旁人,諸葛亮還能說要好好照顧他的子孫後人,讓他放心離開,可徐庶這些年來放棄自己的一切,生活艱苦樸素,一直默默探聽大漢的消息,在洛陽做著極其渺小的事情。

他終究沒有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業,現在即將離世,也沒有留下子孫甚至什麼至親之人可以關照,饒是諸葛亮多智,一時也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只能仰天長嘆,緩緩跪坐在徐庶身邊,抓住這位老友枯瘦的手掌。

不能死啊元直,好不容易重逢,我還等你跟我一起共話天下大事。

你要堅持住啊。

關羽和張飛也已經泣不成聲,

當年長坂坡之戰,徐庶辭別劉備去投奔曹操時張飛怒不可遏,他雖然沒有暴跳如雷一矛刺死徐庶,可仍是惡狠狠地盯著這個文士,暗暗咬牙稱他是叛徒。

當時的徐庶不敢直視張飛的眼神,一路北上一路沒出息地哭個沒完,

這十幾年來,他每每午夜夢回,都會想起自己抱頭鼠竄時張飛那個又是憤恨又是無奈的眼神。

「翼德,請恕我當年貪生怕死,給諸公丟臉了。」

張飛再也忍不住,他哇的一聲哭出來,不住地用粗壯的大手擦著滿臉淚水,哽咽道:

「俺什麼時候怨你了,俺什麼時候怨你了!

元直休要胡說,我一直當你是好兄弟啊!」

他手足無措地跪在徐庶面前,看著老戰友慘白的臉上痛苦的表情,哭的非常真誠。

十六年前的張飛頭上還沒有一根白髮,

而現在他也是白髮滿頭,皺紋爬了滿臉,

再見老朋友就是人生的最後一面,這種體驗實在是讓張飛痛心疾首,他不住的捶胸頓足哇哇大哭,聽得劉禪也忍不住的哭了出來。

「對了!」

徐庶強忍著劇痛坐起來,從榻邊費勁地摸過來一個木盒。

木盒被長矛穿透,滿是血漬,裡面露出了一絲雪白,劉禪立刻意識到這是什麼。

他顫顫抖抖地接過來,將木盒輕輕打開,直接裡面好端端地放著一方晶瑩剔透的玉璽,溫潤的白光讓人看的心曠神怡。

「傳國玉璽啊,」徐庶微笑道,「我在洛陽費勁心力,就是為了這個,只恨我費勁心力,最後居然是劉曄白送給我,倒是讓我這努力全成了笑話……」

劉曄……

劉曄全心全意為了大魏謀劃,他竭盡心力跟大漢作對,絕對稱得上是頂級的大魏純臣。

但他一邊跟大漢作對,又一邊選擇將傳國玉璽送到徐庶的手上,這固然是此物配合蠱毒殺傷劉備,但細細想來,說不定他的內心深處,也不願意讓這方承載了大漢偉大歷史的玉璽流落他鄉。

可能這也是他心中對大漢最後的一點執念了。

無暇的傳國玉璽被曹叡的鐵矛刺出一道細細的傷痕,幫徐庶擋下了大半殺傷,不然徐庶當場就會喪命,鮮血將這方玉璽染紅大半。

劉禪捧著玉璽,心中五味雜陳,竟忍不住大哭出來。

徐庶虛弱地笑了笑,嘆道:

「阿斗。」

「叔父請說。」

「你剛出生的時候,大家都來抱你,

只有我抱的時候,你不情願,一直在我懷中哭個不停。

嫂子怨我弄疼了你,總不讓我抱,我只能在遠處看著。

那時候我還想著,趁著嫂子不注意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抱抱你,以後把平生所學都教給你……

現在你長大了,終於成了頂天立地的人物,聽說你一路摧城拔寨,恢複民生,還讓那些蠻人仰慕漢化,叔父別提有多高興了。

只可惜,這麼多年過去,叔父一直不能為你做些什麼,連這傳國玉璽都被我弄壞……」

徐庶的意識已經開始漸漸模糊,見劉禪越哭越厲害,他凄慘地咧開嘴,抓住劉禪的手掌。

「最後了,讓叔父抱抱你,這次你別哭了!」

生命的最後時刻,徐庶見到了劉備和諸葛亮,見到了當年被自己抱著哇哇大哭的小阿斗,他心愿已了。

「不會的!」劉禪抱起泡麵盒,直接把熱水潑在牆上,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希望能看到奇蹟。

蒼天啊,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長安都有門,沒理由洛陽沒有啊。

徐庶苦笑一聲,費勁地伸手,劉禪扔下泡麵盒,忙不迭彎下腰去,感受著徐庶費勁的環抱,劉禪剋制不住眼淚滾滾而下,卻強行忍住哭泣,甚至,他還露出一絲坦然的笑容。

徐庶也咧嘴直笑,

恍惚間,面前眾人似乎又年輕了十幾歲,一個個容光煥發,笑容滿面。

而徐庶懷抱的少年也變成了那個襁褓中的嬰兒,

只是這次嬰兒不再啼哭,他看著徐庶,笑的天真無邪。

這一日,洛陽的夜非常平靜。

兵變、弒君、行瘟、入城、逃跑都只在一日之內,跟這個巨大的變故相比,徐庶傷重明顯不算什麼。

他的手緩緩鬆開放在一旁,似乎沉沉穩穩地睡了過去。

劉備明顯又老了許多,他不住地用拳擊打著地面,不敢相信自己和徐庶見面會是這樣的光景。

牽招死的時候,劉備無法阻止,現在劉備再次遭到重創,

他緩緩坐在地上,眼睜睜地看著徐庶的生命一點點消失,面色越發難看,一時天旋地轉,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從討伐黃巾開始到今年已經整整四十年過去,當年二十三歲的少年手持利劍踏上戰場,發誓要為重塑一個偉大的時代奉先自己的全部。

早歲哪知世事艱,

劉備滿以為憑藉自己的武勇、熱血和身邊同樣熱血的兄弟可以早早還天下太平,

可一路奮戰,四十年歲月彈指一揮間,他不僅要忍受一身的痛苦傷病,還要忍受身邊不斷有親人離去,有戰友倒下,有故交背叛。

一路戰一路走,當年帶著匡扶漢室的單純理想跟他一起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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