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又當又立的自己人

大漢鄢陵侯,大魏任城王。

曹彰同時肩負雙重身份,一直在抑鬱中艱苦度日。

身為曹操的兒子,他何嘗不想保衛大魏江山,痛擊漢軍。

可他現在能看出,大魏已經積重難返。

大量的鮮卑遷入中原,就算把大漢打跑,難道這些人都會心甘情願回到草原上繼續放羊?

就算是破敗的關中,跟草原比也是物華天寶,鮮卑就算能打跑大漢,也一定會放手大掠,佔據關中,讓這些百姓給自己當奴隸,導致極其慘重的後果。

曹彰不敢想像要是這件事真的成了,日後的歷史上會如何評價他們一家人。

思來想去,他還是披掛上馬,率領一群匈奴人與南下的鮮卑展開激烈的戰鬥。

也只有戰鬥能讓他暫時不去考慮這些煩心的事,他每天想的只有儘力殺死敵人,保存自己。

這就夠了。

匈奴五部的軍司馬都是漢人,他們怎能沒聽過曹彰的大名,聽說曹彰要以大漢鄢陵侯的身份反擊鮮卑,也都竭力支持。

匈奴人的單于呼廚泉還在鄴城當宅男,見曹彰意氣風發,頗有雄姿,也都願意追隨曹彰作戰,跟鮮卑人鬥上一斗。

在平陽駐紮的馬謖給他們送來了不少鐵甲和鋼刀,讓曹彰臨時拼湊起來的匈奴兵總算有跟鮮卑硬碰硬的實力,雙方交戰,一時竟不分勝負。

素利這次南下是帶著打獵的心情來的。

他知道中原要有惡戰,所以才特意避開,將目標對準關中一線,準備以威脅劉禪後方的名義展開劫掠。

劫掠一陣,看看劉禪的防備如果不嚴密,他就趁機打進關中再搶,

如果能搶到足夠的人口和財富,他的勢力將得到急速的膨脹,說不定能跟軻比能正面掰掰腕子。

前提是軻比能不要搶來太多的東西。

只是素利萬萬沒想到,他們奉大魏天子的命令到來,還沒進入關中的範圍,就已經遭到了魏軍的堅決阻擊。

曹彰統帥的匈奴五部客氣地表示曹叡的命令都是亂命,他們是堅決不會執行,

素利大怒,

來都來了,不搶一把就走,回了草原讓別人聽說,還不是當場就把人活活笑死?

匈奴是什麼戰鬥力素利很了解,他立刻命令大軍向曹彰發動進攻,雙方大戰一場,雖然曹彰竭力作戰,還是因為手下的戰鬥力太弱,被素利打的節節敗退。

可素利也沒有沾到太大的便宜,

他手下的騎兵不太熟悉地形,本來能把曹彰包圍的作戰最後因為迷路無功而返。

雙方陷入了短時間的對峙。

僵持難下時,曹彰派人去平陽詢問馬謖的破敵之策,

而馬謖也立刻做出回應。

他指出鮮卑現在能憑藉的,也只有他們的戰馬,而茲氏、介休一代有汾水和九澤這樣的水網,非常不適合騎兵展開。

如果能利用鮮卑兵的驕橫,將他們騙到河網縱深處,讓他們放棄戰馬,一定能將他們殺的大敗。

曹彰對馬謖的指導頗為佩服,他立刻遵照此法執行,第二日主動出擊,故意敗給鮮卑。

之後他率軍南逃,擺出一副放棄戰馬,全軍爭渡的架勢,而素利也果然中計,上頭的他也下令全軍下馬,尋來漁船,渡河追殺曹彰。

而劉豹率領人馬,趁著素利渡河,將素利的戰馬盡數遷走。

渡河一半的素利發現戰馬丟失,這才意識到中計,

他趕緊調頭回來,慌不擇路逃跑,可沒有戰馬的鮮卑人完全亂了方寸,轉來轉去數次迷路,大軍也慢慢逃散,最後只剩下一千多人,又陰差陽錯碰上了常雕的部隊。

常雕部衣甲鮮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魏軍追來,素利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命令手下人埋伏在周圍的房舍中,趁著常雕靠近突然發動襲擊。

只可惜沒有戰馬的鮮卑人作戰能力實在是低的髮指。

一千多鮮卑兵在步戰中擋不住身披鐵甲的三百魏軍精兵,素利也莫名死在了常雕的手中,成為笑柄。

曹彰哈哈大笑,用力與常雕把臂,激昂地道:

「太尉此番立下大功,當受曹彰一拜,來來,今日我等不醉不歸!」

匈奴左賢王劉豹也帶領眾人上前朝常雕下拜,樂呵呵地道:

「聽聞太尉戰無不勝,乃大魏第一英雄,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常雕虛弱地笑了笑,尷尬地看著周圍那些匈奴人善意的目光,心中微微有些警惕。

不對啊,

曹彰很早很早之前就被俘了,

他是怎麼跑到這來的?

而且他居然還能號令匈奴五部,在此對抗鮮卑。

匈奴這些人打仗沒什麼本事,可平素都暴虐的很,如果他是自己逃回來的,憑什麼能指揮這些人?

這麼說……

「任城王。」常雕看了看自己身邊的護衛離自己的距離不遠,低聲道,「任城王是不是已經投效大漢了?」

曹彰頓時臉色一僵,劉豹也露出一臉驚恐之色,他盯著常雕,緩緩將手放在刀柄上,看來是做好殺人滅口的姿態。

常雕這下立刻明白,不只是曹彰投靠了大漢,這匈奴也投靠了大漢,所以他們才在此處跟鮮卑為難。

曹彰緩緩吸了口氣,固執地道:

「並非如此。

只是曹叡亂命,我不願令關中父老懞難,所以才在此率領眾軍,抵抗鮮卑。」

曹彰這話說得自己都覺得心虛。

如果說為了防備鮮卑,那現在素利已經死了,

常雕素來對大魏忠心耿耿,又是曹仁的結拜兄弟,肯定看不慣我的所作所為。

如果他以大魏太尉的身份我率大軍南下進攻大漢,我又該說什麼好呢……

曹彰一時陷入了迷茫。

他見常雕的嘴動了動,似乎有些激動,已經緩緩閉上了眼睛,做好被噴死的準備。

常雕的故事他聽過許多,一個外臣能為他們曹家的事業肝腦塗地在所不辭,這樣的義士若是噴自己,他可不敢絲毫還口。

可沒想到……

「任城王大勇大義,常雕佩服。」

沒想到,常雕聽聞此事,居然立刻抓住曹彰的雙臂,用力搖了搖,激動地道:

「我大魏以仁義立國,武皇帝、文皇帝在時,仁德廣播,四海平靖,四夷皆奉大魏為共主。

可當今奸臣把持朝政,迫害忠良,這才令海內……呃,海內什麼來著?」

這有的沒的都是當時聽顏盛說的,只是當時顏盛說地時候常雕在一邊笑而不語,也沒完全記住顏盛具體都念叨了什麼。

但不妨礙。

「任城王大義大勇,身率義軍對抗強敵萬眾,不為一家之私,而為天下百姓,常雕佩服!

大魏有任城王,真乃天下萬民之福也!」

常雕深沉地緊緊攥緊曹彰的胳膊搖了搖,又拍了拍他的肩頭,一副兄弟我懂你的表情,讓曹彰這個粗豪的漢子渾身一震,頓時熱淚盈眶。

終於……

終於有個人懂我了。

現在曹魏唯一的生機就是指望大量的鮮卑兵發揮能擊退大漢的進擊,

說起來曹彰已經是與大魏為敵,

縱然他心中有無數的念頭,縱然他有各種各樣的理由,

但後世史書,他肯定也免不了被人詬病,免不了被人說是大魏的叛逆。

是他背叛了曹操曹丕的事業,

向大漢搖尾乞憐,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榮華出賣自己的家人和侄子。

曹彰心中十分痛苦,

他知道曹魏的敗亡已經不可避免,只想在最後時刻爭取一些東西,讓後世人評價的時候不至於一邊倒辱罵他們勾結鮮卑,踐踏中原。

也能至少保全一點大魏的骨血,在日後對父親和諸位兄弟有個交代。

好兄弟馬謖是了解自己的,可他畢竟是漢臣,是大魏的敵人,

敵人越覺得自己好,豈不是越坐實了自己是大魏的奸佞。

可現在……

大魏的第一純臣、太尉常雕居然鼓勵安慰自己,支持自己的所作所為,這真讓曹彰淚如雨下,一時有些哽咽。

男人之間許多豪言壯語不用說的太明白,

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也就懂了。

常雕看著曹彰的模樣,心裡不住的冷笑。

他心道曹彰這貨真是又當又立的典型,

一邊想給大漢效力,一邊又想保持住大魏純臣的身份,

這種人我們一般稱之為……

自己人。

除了徐庶,終於又有一個大漢純臣跳身份,讓常雕總算感覺自己不孤單了。

兄弟我懂。

都是為太子效力,都是準備幹掉大魏,

都是想給大漢效力,又想保持住大魏純臣的人設,在千載之下留下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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