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勢之戰開始的同時,在大漢的邊陲涼州,也發生了一場事關大漢未來國運的大事。
正月二十五,囤駐在武威姑臧的大漢驃騎將軍馬超接到了一封急報,信上說,已經跟他纏鬥近兩年時間的魏國涼州刺史張既終於抵擋不住,獻上降表,願率領他手下的十萬大軍和各部首領一起投降馬超,接受馬超的調遣。
聞言,姑臧城中一片歡騰,病榻上的馬超也露出一絲欣慰之色,將軍報遞給一邊的馬岱,溫言道:
「伯瞻,別哭喪著臉,這是好事啊。」
張既的戰法很像丁奉。
他多次被馬超正面擊敗,連續遁逃,可用不了多久又能聚集數萬大軍,一直與馬超爭鋒。
而且,為了長期作戰,張既還動用了一支極其強大的力量——
西域長史府!
西域長史府隸屬於涼州刺史部,從西漢開始,長史府就建立了完善的組織機構和行政體制,對西域進行了有效的控制和管理,在這片土地上大力推廣漢文化,讓這裡的百姓和商人通行無礙,互相交流,這一時期的西域發展速度很快。
而且,此刻的西域並不是一片荒蕪的戈壁,
從西漢開始,勤勞的大漢子民就用自己的雙手一點點改造經營這片沃土,在樓蘭大力屯田、開墾荒地、修築堤壩、種植各類作物、修建各種渠道,讓這片遠離中土的神秘土地保持著旺盛的生機,一直是眾人往來交通的重要所在。
甚至有人傳說,樓蘭的繁華不輸給長安城,是西域的一顆明珠,是一代代漢人勤勞辛苦凝結成的精華,連更遠處的貴霜、康居、烏孫、大宛都對這片土地萬分嚮往,希望有朝一日能將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張既在之前的較量中已經開始出動西域長史府的屯田兵,
這些屯田兵久在樓蘭(羅布泊西邊),不太了解涼州的情況,
他們聽說馬超這個西涼鄙夫居然要來搶掠他們祖祖輩輩開拓的土地,都團結一心,竭力死戰。
在之前的戰鬥中,馬超和諸葛喬都受傷不輕,這才好不容易把張既趕出玉門關,可離收復整個西域長史府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
馬岱曾建議乾脆別要西域長史府,
反正以那些人的兵力估計也打不過來,
但馬超知道,以張既的本事,如果他在西域經營一兩年,有可能又能聚起數萬大軍,甚至連接西域康居等國進駐這裡。
這絕對是劉禪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儘管去年冬天馬超身體情況突然惡化,但他還是毅然從金城移駐姑臧,準備一邊春耕,一邊跟張既作戰。
現在諸葛喬回去支援後方,所有的任務又壓在馬超一個人的身上,現在張既居然獻上了降表,這豈非天意?
如果張既降了,整個西域的局面就會大大好轉,
劉禪軍將立刻多了五六萬戰兵和數不盡的戰馬,西域的商道也會重新通暢,這一路富庶不盡,能對大漢的復興提供巨大的幫助,
但張既並不是無條件投降。
他在信上說,他投降是因為涼州和西域的部族都將馬超當做神威天將軍,如果馬超想讓眾人心服口服,需要趕來玉門關跟各部會和,安撫眾人。
如果馬超不來,他張既自然是心服,可其他人……呵呵,那就不一定了。
「這張既哪是投降,他分明是聽說兄長患病,特意……特意來試探一番。」馬岱忿忿地道。
姑臧到玉門有近兩千里的路程(高德950公里),馬超現在身體每況愈下,在城中將養都需要每天在王熙的指導下服藥,讓他千里迢迢直線進軍,還要去會盟,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萬一張既不服,隨即再掀起大亂,馬超豈不是要直接墜入危險之中。
「兄長,我替你去!」馬岱攥拳道,「如果張既是誠心會盟,見了我也就安心,
若是他不誠心,我立刻率領手下兒郎,殺他個片甲不留!」
馬超苦笑著搖搖頭,他讓馬岱扶著自己從榻上站起來,緩緩走向自己的鐵甲長矛。
他凝視著這套陪自己征戰沙場多年的兵甲,沙啞著聲音道:
「叔和,我能支撐到玉門嗎?」
「呃……」
王熙見馬岱朝自己猛打眼色,趕緊道:
「將軍現在,現在身子愈發不好,應該好生將養,不宜上陣再戰了。」
馬超多年積鬱成疾,又長期酗酒,多年前身體就已經出現了問題。
在劉禪的鼓勵下,馬超重新恢複鬥志和生機,可終究是回不到當年的全盛狀態。
這次西征受了風寒,又幾次受傷,馬超已經隱隱預感到,自己時日無多了。
「叔和,你這葯,不管用啊。」馬超苦笑道。
王熙慚愧地低下頭,不敢多言。
馬超走到他身邊,緩緩拍了拍這個年輕醫匠的胳膊,微笑道:
「我跟你一般年紀的時候,以為天下盡可去的。
如再學習些時日,定能更勝今日,救濟天下萬民。
只可惜,我馬超是等不到那日了。」
說著,這位大漢驃騎將軍緩緩抓起長矛在手上顛了顛,沉吟道:
「事不宜遲,若是去晚了,只怕被張既老賊小覷了。」
「兄長,不能去啊!」
涼州這些日子春寒料峭,風依舊冷的怕人,
這種天氣馬超騎馬趕路兩千里,以他現在的身體條件,跟送死沒有任何區別。
馬岱慌了神,說什麼都要攔住馬超,一貫不敢說實話的王熙也嚴肅地道:
「將軍若是好生將養,還有幾年壽數,若是強行趕路……只怕,只怕有不忍言之事。」
馬超呵呵一笑,征戰多年的他第一次露出幾分儒雅之態,溫和地道:
「這世上哪有不老不死之人,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
此乃天數。」
「我馬超縱橫天下多年,殺敵無數,可這麼多年,天下說起我馬超都嗤之以鼻,言我不忠不孝,殺戮不斷,愚蠢無能,累死|全|家……」
「兄長!」
馬岱慌忙打斷,馬超擺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我知道我自己的事,何必替我掩飾。
我當了大漢的驃騎將軍,可一直以來寸功未建,從未幫大漢建功殺敵,此番有機會收復西域,我馬超……願拚死一戰,若是我遭遇不幸,爾等需繼續用心,幫大漢收復西域,葬我在玉門便是。」
馬超曾對馬岱說過,他的願望是幫大漢收服西域,等大業完成,就解甲歸田當個富家翁,說什麼都不肯再廝殺了。
可現在,馬超居然生出一番死志,聽得馬岱潸然淚下,竟忍不住嚎啕大哭。
「哭什麼。」馬超嘆道,
「太子曾告訴我,後世人將我馬超奉為英雄豪傑,代代傳頌,
可我馬超壽數將盡,還不曾做出過什麼英雄之事,這次若能收復西域,便是我馬超英雄了得,後世諸公傳頌,我也當得起一聲英雄了。」
「伯瞻,休要做兒女之態,吾乃太子授業之師,若能為大漢而死,我馬超無上榮光。」
剛剛生病的時候,馬超就擔心自己沒法立下功勞,沒法扭轉後世人對自己的印象。
若是千年後後世眾人說起大漢再興,劉備手下眾豪傑人人英雄了得,只有所謂的驃騎將軍馬超名不副實,只是劉備為了籠絡涼州人才給他如此高位,這讓馬超比死還難受。
張既獻上降表,馬超終於有機會在自己有生之年做出最後一件壯舉,
他一定要抓住機會。
他一定要證明自己是名副其實的英雄豪傑,天子和太子沒有看錯他!
不就是行軍趕路嗎?
區區兩千里哪能要了我馬超的命?
咽氣之前,我一定要把西域收回大漢的版圖中。
……
馬超捲起層層黃沙,一路向玉門關奔去,
眾人聞說驃騎將軍帶兵西征,也都生出幾分悲壯豪邁,紛紛鼓起勇氣,與馬超一路西行。
車馬滾滾,衣甲明亮,當年的那位大漢驃騎將軍霍去病出征也是這般光景。
託庇在馬超保護下的胡羌部族見了如此軍勢,也紛紛高呼天兵,自發地拿起武器,推著小車跟在馬超的後隊,大軍一路奔流,朝玉門關撲去。
終於,二十日後,馬超率領的步騎大軍四萬八千人成功抵達玉門,見了如此雄壯的軍勢,玉門城上的魏軍人人驚恐,不敢有絲毫的抵抗。
馬超在路上已經開始發高燒,
見玉門就在眼前,他叫馬岱給自己披甲,拖著病體,提著長矛緩緩來到玉門關前,
而馬岱則緊緊跟隨在馬超身後,將手中那根象徵大漢天子的銅鎏金白旄青竹杖高高舉過頭頂,看著玉門關上的士兵,高聲道:
「大漢驃騎將軍、斄鄉侯馬超持節來此,涼州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