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暗流之下

曹叡貶斥常雕之事在魏國掀起了軒然大|波,

駐守樊城的張特大驚失色,連續好幾天輾轉反側,在經歷了幾天吃不下睡不香的痛苦後,張特抖擻精神,趕緊去夏侯楙面前表忠心,說自己其實不是常雕一夥,大家千萬不要誤傷好人。

鄧艾心說自己本就不是常雕提拔起來的,可因為之前在常雕手下作戰,多少受到他的牽扯,為了不引火燒身,他也只能表明態度,表示之前常雕的樊城大捷其實水分很大,吹噓的因素比較多。

牆倒眾人推,莫不如此,

常雕從一個曹仁手下的偏將軍被提拔為託孤大臣,又從託孤大臣被貶為太守,這個過程實在是飛快,也只能讓人感慨一朝天子一朝臣。

這種鬥爭毫無溫情可言,如果不早點脫身,就有殺身之禍。

只有文欽這會兒還非常頭鐵,儘管有好多手下早早來勸文欽檢舉揭發常雕的惡行,可任由手下說破了嘴,這個一根筋的猛將都不肯說常雕的半句壞話。

「大魏無常將軍,如未央宮無梁,

我文欽大不了將軍不當了,這邊去投了蜀國!」

也就是文欽這種渾人敢公開說出這種話。

夏侯楙大怒,立刻叫人把文欽綁了問斬,王凌好說歹說,終於把問斬改為軍棍。

眾軍士把文欽按倒在地,夏侯楙給手下使了個眼色,讓他們用心打,把文欽活活打死,

監刑官自然曉得,獰笑著讓手下用力,那拳頭粗的木棍一棍棍用力打下,看的眾人都眼皮直跳,可文欽依舊高聲大罵,先罵朝中奸佞橫行,又罵張特、鄧艾兩人首鼠兩端不知恩義。

王凌和諸葛誕看的連聲嘆息,連夏侯楙也大受震撼,暗道此人真是銅筋鐵骨,這居然還能忍住。

張特被文欽罵的抬不起頭,想到自己當年是被常雕一手提拔,這次的表現實在是有點丟人。

他猶豫片刻,硬著頭皮拜倒在夏侯楙面前,慘笑道:

「都督,我與文仲若生死之交,願替文仲若受刑。」

說著,他還順手把自己的衣甲解開,示意任由責打。

王凌終於看不下去了,他用目光示意一直在遠處默不作聲的陳泰,陳泰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嘆道:

「都督,還請記下這回,饒了文將軍吧!」

夏侯楙早就不想打了,這會兒陳泰出來說清,他趕緊順坡下驢,揮手道:

「文欽口出狂言,本該受死,念其有功,著革去官身,發回洛陽交有司論處。」

王凌這才鬆了口氣,他和諸葛誕一左一右過去扶起已經被打的皮開肉綻的文欽,苦笑道:

「仲若,汝這是何苦?」

文欽強忍著劇痛,冷笑道:

「蜀帝就在江南,此乃我大魏生死存亡之時,此番罷黜常將軍,真乃親者痛仇者快之事,我回洛陽暫且不懼,只怕公等都要做了那階下囚啊。」

王凌臉色微變,嘆息道:

「好個忠肝義膽之人。」

……

洛陽城裡,常雕受罰也驚動了一個讓曹叡非常不想看見的人。

郭太后。

已經貴為太后的郭女王是見證了曹丕的託孤,也知道常雕才是曹丕心中能委以重任,護衛大魏周全的中流砥柱。

之前常雕被奪去軍權,她就已經頗有微詞,這次常雕和吳質爭論戰事,在她看來只是一次尋常的討論,

大臣之間有這樣的爭論是再正常不過,身為人君,應該合理利用這些討論來制衡群臣,

可皇帝居然聽信吳質讒言,直接將常雕趕去東莞當太守。

這下郭太后終於忍不住了。

她披珠襦、坐羽蓋下,由四馬拉車,從永壽宮一路趕到曹叡寢宮,一定要跟曹叡好好討論一下這個問題。

郭太后還是很給皇帝面子,說話也相當地客氣,並沒有站在太后的位置上咄咄逼人。

她勸告曹叡千萬不能意氣用事,先帝當年高瞻遠矚,才留下幾位輔政大臣為大魏分憂,現在大敵當前,就這麼罷免了常雕,對大魏上下的團結非常不利。

曹叡雖然冷靜,可這些日子的事情著實讓他心煩意亂,

郭太后的口氣雖然已經儘可能克制,但是還是讓曹叡感覺到了一股被否定的壓抑和痛苦,

他心中的火氣騰的一下衝到腦門。

看著眼前的盛裝女子,曹叡居然感覺自己的視線里多了一團霧氣,忍不住淡然道:

「朕是天子,自有主意。」

「這……」

郭太后秀眉輕簇,已經察覺到了這個小皇帝的不開心。

他在當皇子的時候一直頗為壓抑,現在終於登基為帝,對自己的權柄和力量尤其重視,郭太后生怕自己說的太多會引來這位皇帝的逆反,也只能悠悠的嘆了口氣:

「之前所說,可能多有不妥,就當是……在說一件家事吧!」

說起家事,曹叡的身體突然明顯一顫,郭太后驚奇的看著他,這才發現這位皇帝的雙眼已經通紅一片,眼角居然滲出絲絲淚花。

「太后,你知道我母親死前的模樣嗎?」

曹叡的聲音冷的毫無感情,明明是在郭太后面前,聽起來卻像來自九天之外,讓盛裝的郭太后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竟說不出半句話來。

「陛下,切勿聽信謠言呀!」

曹叡的母親甄宓年輕的時候堪稱美若天仙,光芒萬丈,

她一點不求專寵,還勸曹丕使勁納妾,根本不把那些競爭對手放在眼裡。

可她畢竟年紀比曹丕大(大概四、五歲),又生過孩子,隨著歲月流逝,已經漸漸得不到曹丕的寵愛。

現在有謠言說,甄宓下葬時以發遮面,以糠塞口,模樣慘不忍睹(按理說曹丕在《典論》里非常厭惡這種行為,應該不會自己使用),

現在曹叡突然提起,郭太后的心中大震,忍不住嘆道:

「陛下難道以為,是老身所為?」

曹叡凝視著郭太后的眼睛,見她目光堅定清澈,全是委屈和震驚,也知道這應該不是郭太后的手段。

猶豫許久,他嘆息道:

「朕今日無禮,還請太后莫怪。」

雖然是在道歉,可郭太后還是明顯感受到了曹叡身上竟緩緩生出一股淡淡的煞氣。

她心中恐懼,不敢再留,也只能低頭應了一聲,緩緩轉身,竟如逃命一般踉蹌離開。

看著這個盛裝女子轉身匆匆離開,曹叡緩緩癱坐於地,他揮手趕退身邊眾人,獃獃地抬頭望天,似乎又看見了那個絕代風華的佳人。

印象里,母親口若含丹,齒如編貝,手如柔荑,指如水蔥,笑起來像太陽升朝霞,哀愁時如芙蕖染綠波。

這樣的絕代風華,也在容顏衰老後被毫不留情的拋棄,而自己……

「陛下!」劉放壯著膽子踱步到曹叡身邊,

作為曹叡最親近的大臣,他哪裡不知道曹叡心中所念。

曹叡當皇帝之前的日子實在是過得頗為壓抑,甚至隨時都有性命之憂。

他好不容易當上了皇帝,又面對四面的強敵圍攻,現在被群臣、被太后連連質疑,雖然皇帝還不至於經典逆反,但心中也確實憋著一股鬱氣,想要做些事情,打開局面,證明自己。

他俯下身子,壯著膽子低聲道:

「國事要緊,現在還不是……還不是與太后為難的時候。」

曹叡緩緩地點點頭,勉強抖擻精神,頗為堅定地道:

「汝說的對——洛陽這邊的事情準備好了嗎?」

劉放點點頭,滿臉愁容地道:

「倒是準備地七七八八,只是……這貢品畢竟不足,陛下,我們為何不等到明年出兵?」

現在已經是秋日了,動員大軍、調集人馬,這一堆事情忙完估計要明年正月,

到時候天寒地凍,再去攻打漢中……

行不行啊。

曹叡眼中閃過一絲凶光,寒聲道:

「到了明年,只怕朝中的大漢純臣早就把消息泄露出去,

若是蜀賊有了準備,劉禪從交州返回,再遣大軍進駐漢中,那可是千難萬難。」

「此事朕決心已下,就是要趁著劉禪不在,攻下漢中,取趙雲老賊性命。」

知道雙季稻存在的時候,曹叡就已經下定決心決不能繼續拖延。

「蜀賊諸將,以劉禪、關羽為最,張飛、諸葛喬、魏延、馬謖、丁奉次之,句扶再次之,

馬超、趙雲、黃忠、鄧銅、丁立等輩匹夫爾,不足為懼。」

「劉禪丁奉現在交州、關張正在荊州,馬謖、魏延、諸葛喬等輩正在隴右。

現在漢中只有趙雲一介匹夫,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就算劉禪近日返回,想從他處再調重兵赴漢中,也需要不少時日準備,以曹子丹之勇,定能一股攻破險要。」

劉放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他終於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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