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和司馬懿率軍冒著大雪對街亭再次發動進攻。
這次魏軍真的是搏命一擊。
他們趁著大雪,艱難地搬開東城密密麻麻的鹿角,一點點填平陷坑,終於摸到街亭城下。
這個過程中,漢軍一直在輪番放箭,
丁奉還組織了敢死隊出城對魏軍的前鋒士兵展開襲擊,
魏軍幾乎是踏著前面同伴的鮮血和屍體才終於走出一條道路,對街亭展開進攻。
街亭城小,似乎魏軍的攻擊能像大浪一昂將它頃刻吞沒,
可皚皚白雪中,一排排漢軍勇士堅毅不動,硬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生生抗住那一輪又一輪的廝殺。
張郃大怒之下,甚至採用夜間攻城,可眼看著這座被冰雪覆蓋的小城從雪白色逐漸變成駭人的猩紅,他依舊找不到任何克敵制勝的方法。
「仲達,想想辦法啊!」
這座小城馬上就要堅守一個月的時間。
魏軍的數萬大軍在隴山的山道中無法展開,也無法越過街亭進攻隴右,
雖然糧食還能支撐的住,但所有的魏軍心中都同時起了一個念頭。
現在,只怕劉阿斗已經攻克了隴右所有的城池,
再過去,也不過是平白把幾萬人的性命葬送在那裡。
絕望之下,張郃被迫放低姿態請教之前被他怒斥的司馬懿。
可司馬懿一臉蒼白,他也想不出什麼別的主意。
馬謖的防守絲絲入扣,根本找不出半分破綻,
這仗打了二十多天,司馬懿也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
「對付馬謖,一切陰謀是沒有用的,
只能靠正兵!
只有正面勝他,才能通過街亭。」
「我們人多勢眾,晝夜攻城……」
司馬懿想說哪怕晝夜攻城,不讓城中的守軍睡覺也要拿下街亭,
可他隨即想到,就算是攻破了街亭,後面還有劉禪的大軍,
傳說中劉禪手下有一支人數不多,卻人人裝備奇異兵器,堪稱刀槍不入的鐵軍。
他們一定就在附近等待著一錘定音的機會。
如果不顧代價攻城,一定會被這支鐵軍偷襲得手。
這可……如何是好啊。
……
上邽城中,郭淮也感到了一絲絕望。
五天前噩耗傳來,守衛祁山堡的高剛被蜀軍大將孟琰生擒。
現在蜀軍已經沒有了後顧之憂,大量部隊隨時可能包圍上邽。
天寒地凍,渭水凍結,郭淮想從渭水上撤退都非常困難,
只要孟琰北上,劉禪手中又多一支生力軍,
郭淮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守住上邽。
這幾天,他一直都在高度緊張中掙扎,睡夢中他聽見大雪壓折樹枝的聲音,也以為是千軍萬馬到來,驚得他慌忙抓住枕邊的環首刀,這才發現全身上下冷汗淋漓。
混賬,混賬。
街亭小城能有什麼守衛,
為什麼這麼久還攻不下?
現在劉禪已經全面接管了這片土地,再過些時日,魏軍的疲憊之師就算到了又能發揮什麼用處?
儁乂啊儁乂,你手上有七萬大軍,相當於劉禪這次入寇的兵力之和,
為什麼連小小的街亭都打不動?
為什麼啊。
這一日,郭淮又是從噩夢中驚醒。
他夢見自己正在被一個肥胖的少年瘋狂追趕,那個少年雖然步伐不快,可他身邊跟著數十條眼冒綠光的惡犬,輕易就追上了郭淮的步伐,將他踐踏在地。
驚醒後,郭淮吃不下飯,
他早早梳洗了一下,整理好衣衫,準備再去城頭看看守城的安排。
可他剛剛登上城樓,突然覺得氣氛不對,
他四下張望,只見一個身穿素服,身材瘦削的女子正在才城樓上向遠處眺望。
那女子看上去四十上下,青春已逝,隨意挽起的錐形髮髻里銀絲已經佔了大半,可讓人嫉妒的是,她晶瑩的臉龐依舊如冰霜雪白,不見一絲歲月的痕迹,一雙丹鳳眼雖然多有些許愁苦,可依舊透出一絲堅毅。
片片銀霜落在她的雙肩,讓女子的身形略顯幾分臃腫,她緩緩伸手拭去雪花,幽幽長嘆一聲,竟讓郭淮心中沒來由的起了幾分憐意。
周圍的魏軍眾將都是一言不發,沒有一個去驅逐阻擋——
「在下太原郭淮,敢問足下何人?」
郭淮也意識到這女子的來歷不一般,趕緊恭恭敬敬地上前詢問。
「哈哈,伯濟啊,這位夫人的來歷可非同小可!」
早就被郭淮架空的天水太守馬遵今天也站在城頭,他得意洋洋地朝郭淮招招手,樂呵呵地道:
「我來引薦一番,這位夫人便是……」
那女子聽馬遵笑的情況,微微皺起眉頭,她緩緩面向郭淮,欠身行禮,平靜地道:
「民婦王氏,先夫乃故益州刺史趙昂,有幸見過將軍。」
「原來是王夫人當面,末將郭淮,有幸聆聽夫人指教了。」
趙昂之妻王異,是名震隴右的奇女子,
當年梁雙造反,王異為了不讓自己遭到亂軍侵犯,用糞水沾濕自己的衣衫,堅持一年,在敵人屠刀的威脅下堅強撫養女兒。
後來馬超入侵,她身披戰衣登城助戰,又將自己的珠寶全都分給守城的將士當做軍資。
當馬超破城後,王異又設計與馬超的夫人楊氏結交,騙取其信任,這才讓丈夫趙昂得以趁馬超出城作戰之時發難,將馬超的家人盡數誅殺。
可惜沒過多久,馬超報復殺死其子,後來黃忠又在定軍山斬殺夏侯淵的時候捎帶手斬殺了其夫趙昂。
此番劉禪北伐,王異知道自己肯定是馬超的必殺對象。
她在劉禪進攻之前,就已經跟隨馬遵逃到了上邽,
膽小怕事的馬遵知道王異是他手上的重要底牌,
如果魏軍得勝,自己就跟隨王異一起召喚隴右豪族,一起進攻劉禪。
若是漢軍得勝,他就抓緊把王異全家五花大綁送給劉禪處置。
對這仗底牌,他可是一直都小心照拂,天天一口一個嫂夫人叫著。
這點,倒是一直瞞著郭淮。
只是不知道,王異今日為什麼選擇出來露面。
就憑她的名氣,劉禪軍也肯定不會坐視不管。
「我聽到消息,高剛敗了。」王異幽幽地道。
「是啊,」馬遵嘆道,「祁山堡兵少,哪裡擋得住賊軍的千軍萬馬。」
王異冷笑著搖搖頭,道:
「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蜀將孟琰斷絕祁山汲道,又用了一種新的投石機,
此物能發百斤巨石,二百步開外就能攻城。
高剛不能堅守,這才被迫投降。」
一百斤巨石,二百步開外發射?
這怎麼可能?
祁山堡攻防的具體消息連馬遵和郭淮都不知道,王異一個女子在隱藏中卻了解的一清二楚。
看來此人的眼線果然眾多,甚至這軍中也有不少她的支持者……
「夫人的意思是?」郭淮頗有些擔憂地道。
他知道上邽並不是什麼堅城,
要是漢軍真能發射上百斤的巨石,絕對大大震撼人心,讓城中的守軍根本無法堅守。
王異這個擅長智謀的奇女子,又準備做些什麼?
「蜀軍勢大,不可阻擋,
為今之計,也只有投降一路……」
「不可!」郭淮萬萬沒想到王異會說出投降這句話,
「別人都能降,可夫人不能降,若是降了……豈不是,豈不是……」
王異面無表情地道:
「我為何不能降?」
她緩緩伸出雙手,看了一眼身邊的馬遵。
「我已經請人照看小女,無勞府君照顧。
府君不是一直想把我送給劉禪請賞嗎?
就是現在了……」
她把一雙素手緩緩伸過去,馬遵嚇得後退一步,趕緊不住地擺手:
「不不不,王夫人這是什麼話,我怎敢,下官怎敢做出此等事來?」
王異冷笑一聲,又緩緩踱步上前。
「叫你綁你就綁,
汝一男子,何必多言。」
馬遵正左右為難,脖子上突然被架上一把鋼刀。
「也勞煩郭將軍降了。」
王異苦笑道:
「恕民婦任性而為,
不過,劉禪陰險狡詐,思慮甚遠,能殺死劉禪的辦法,也只有這個了!」
……
劉禪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將一大堆的自熱軍糧從千年後搬了回來。
好在他最近的體力已經大漲,若是按照以前的搬法,劉禪早就站不起來。
他賴在冰冷的地上喘息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