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決定要撤退,孟達也抓緊聯絡自己的手下,開始做撤退的準備。
其他的魏軍都在抓緊搜刮上庸的戰利品,只有孟達軍什麼也不搶,只拿自己的武器和路上的乾糧了事。
這讓夏侯尚對孟達的治軍非常佩服。
治軍嚴格的名將,這年頭可不多了啊。
申儀見大軍要撤,這次終於慌了神。
他是上庸一帶的豪強,若是撤到別處,就變成了無根之木,還不是任人拿捏。
而且孟達比他的風評更好,他跟孟達的關係這麼差,以後位居人下,想必也非常難受。
魏軍這是怎麼回事啊?
他們不是定下妙計,能把劉備軍一網打盡嗎?
就這?
跟說的不一樣啊。
「申儀!」
孟達在馬上直接呼喚申儀的名,臉上的嘲諷之色絲毫不加掩飾。
「快點準備逃吧,
若是讓子植(劉封的字)追上了,你猜他是先殺我還是先殺你啊?」
孟達笑的趾高氣昂,可申儀現在正是夾著尾巴做人的時候,哪敢節外生枝。
他哼了幾聲,低著頭就往自己的軍中走去。
可孟達居然不依不饒地打馬跟上,在後面懶洋洋地道:
「申儀,你為了你的榮華富貴,連你兄長和舉家四百多口人的性命都不顧,
這離了上庸,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我忍……
申儀加快腳步朝自己軍營內走去。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孟達居然大搖大擺地跟了進來。
「怎麼不說話?
申儀,你之前不是挺能說會道的嗎?」
噌!
申儀猛地拔劍出鞘,轉身指著孟達高聲道:
「你再給我說一遍?!」
這可是申儀的軍營。
周圍都是申儀手下的子弟兵。
這些人有不少跟隨申儀一起長大,只要申儀一聲令下,就算是夏侯尚站在這,他們也敢亂刀上去把他剁死。
別說是孟達。
孟達一雙眼睛滿是狡黠之色,
他緩步走到申儀面前,徑自把臉探了過去,微笑道:
「劍是好劍啊,只是汝這叛逆之人,便是拿著好劍,也終究殺不得忠義之士。
來,試試看,能不能殺了我?」
申儀再也壓不住胸中的邪火。
孟達這分明是故意來找事。
若是今天不殺他,日後如何帶兵?
他猛地揮動長劍朝孟達刺來,
可孟達身經百戰,遠不是申儀這土地主的把式可以相提並論。
申儀這劍軟綿綿的毫無力道,孟達輕鬆避過。
然後,他全身的肌肉繃緊,拼盡全力一腳狠狠踢在申儀的左腿膝蓋上!
砰!
「啊啊啊……」
這一腳當真拼盡全力,申儀當場就被踢翻在地,
孟達不依不饒,就衝上去在申儀身上不住的猛踢,疼的申儀抱頭哀嚎,大叫道:
「還愣著作甚?
殺了他!殺了他!」
孟達恍若不聞。
他索性蹲下身子,按住申儀,一拳接一拳打在他的臉上。
整個過程,申儀軍中所有人都肅立不動。
甚至,他們的臉上居然沒有絲毫的驚慌恐懼,如同再看一場早就排練好的鬧劇。
一拳接一拳。
孟達左右開弓,很快把申儀打的滿臉是血。
他舒了口氣,拖著申儀的頭髮,強迫他站起來,狂笑著怒吼道:
「叫啊,汝這貳臣賊子還敢叫?
我大漢天兵將至,讓汝看看大漢男兒的手段!」
他又是一拳狠狠砸在申儀小腹,申儀哇的一聲一口鮮血直噴在孟達臉上,
孟達這才稍稍冷靜,剛才的一頓爆錘加大聲怒吼,讓他的身體微微有些哆嗦。
感覺到後面有人在瞪著自己,孟達緩緩轉身,用手輕輕擦了擦臉上的鮮血,沖身後那個如熊一般強壯的漢子微微一笑。
「義舉兄,我做的對嗎?」
那個雄壯地漢子緩緩地搖了搖頭,沙啞著嗓子道:
「你做的不對。」
他一瘸一拐走到滿臉是血的申儀面前,申儀恍惚間看見來人,驚恐地抖動著嘴唇:
「救,救我……」
「你應該這麼做!」
那男人高高舉起拳頭,一拳狠狠砸在申儀臉上。
巨大的拳頭如鐵鎚般砸下,連孟達都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許久,他才敢慢慢睜開眼,正面迎上那個漢子眼中濃烈的殺意。
「末將孟達,願聽征北將軍調遣。」
那個雄壯地男人哈哈大笑,笑聲頗有些癲狂,
他扔下已經沒了氣息的申儀,大手一揮,申儀手下的士卒一聲不吭,紛紛跟在他的身後。
「我申耽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在家裡被人欺負的這麼慘。
好啊,家賊死了,今天晚上,我要把外賊通通殺光!」
……
時間倒退到建安二十五年年初。
元日那天,孟達和劉封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雙方當面鑼對面鼓打了一架,以孟達的慘敗告終。
憤怒的孟達一路跑回房陵,準備點齊人馬回上庸跟劉封再戰一場。
也是在這時候,他收到了劉禪寄來的所謂書信。
書信通篇只有一個字。
忍!
孟達接到書信時一陣恍惚,他也不太明白之前從沒有跟自己有過交流的劉禪大過年的會給自己寫信。
還就寫了一個字。
叫我忍耐劉封之事?
別特么搞笑了。
劉封這般辱我,我要是能忍,豈是男兒所為?
不過,孟達很快就反應過來,劉禪給自己寫信的時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和劉封衝突之事。
那他閑的沒事寫個忍是什麼意思?
忍,能也。——《說文》
忍,耐也。——《廣雅》
孟達家庭條件優越,這點還是能明白的。
他端著劉禪的書信思考許久,突然想到,這也許是劉禪在招攬自己。
劉封也曾經是劉備的繼承人,難道世子感覺到這位大哥的威脅,想借我除掉他?
忍字上刃下心,就是心中藏刀之意,世子的意思是讓我心中藏刀,好對付劉封?
好事啊。
孟達雖然跟劉備的關係不錯,但跟劉備的繼承人卻沒什麼交情。
這會兒能搭上劉禪的線,他心中倒是頗為歡喜。
接下來的幾天,孟達開始讓人搜集一下劉禪近年的活動。
可不看還好,他把劉禪這些日子在荊州的戰報擺在一起,頓時大汗淋漓。
「好,好生厲害……」
劉禪在荊州戰無不勝,一路連克強敵,斬俘甚眾,而他手下這些人……
呃。
除了諸葛喬,別人完全沒有聽說過啊。
句扶、陽群、丁立、鄧銅、丁奉?
這都是什麼人啊?
什麼時候益州一下冒出來這麼多名將,居然能把吳軍的幾大主力打的灰飛煙滅?
進一步仔細研究,孟達終於找到了其中緣由。
劉禪擅長用計,他常常料敵先機,經常使用大規模包抄敵後的戰術。
吳軍就是被他這種戰術攪得叫苦不迭,
之前偷襲巴丘,他讓丁奉冒充吳將詐降,一把火將巴丘存糧燒去七七八八,再反手一個屎盆子扣在東吳頭上。
這招倒真是厲害得很啊。
孟達一邊看著劉禪的戰報,一邊嘖嘖稱奇。
很快,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莫非,世子用我還有別的意圖?
直到魏軍在南鄉大規模集結,公開宣布要打上庸的時候,孟達才終於了解到自己的使命。
妙啊。
曹操還沒死,世子就已經猜到了魏軍下一步的動向,
這份洞察先機之能,真是讓人佩服。
如果魏軍鐵了心要打東三郡,申儀這貨肯定要跳反。
到時候孟達和劉封竭力抵抗也不一定能抵擋得住(再說孟達也不想給劉封幫忙)。
世子這招,正好化解了魏軍的攻勢,讓孟達可以毫無顧忌的向魏軍投降。
為了以防萬一,孟達還借送信把兒子孟興送回益州,
然後,他果斷率軍投奔魏軍,順便暴打劉封一頓撒氣。
看著劉封落荒而逃,他心裡別提有多爽快了。
剛剛投降魏軍的幾天,孟達還擔心曹魏這次要展開大戰役,自己反覆未必就能逃出生天保住小命。
可他隨即發現,魏軍往上庸絕地投了一萬人之後就懶得再出兵。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