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卷 君臨天下篇 第二十六章 團團圓圓

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滿城張燈結綵,金陵城中家家戶戶都是團圓的氣氛。

文德橋南岸的大宅里,陸家族人在慶賀著中秋佳節,而東邊一牆之隔的府邸內,在此落腳的許家人,也在歡歡鬧鬧地準備著團圓宴。

時間還是早晨,許不令從陸家的宴席上回來,走過院牆時,便聽見廚房裡傳來交談聲:

「思凝,滿枝和清夜去哪兒了?」

「去祝大劍聖那裡了……」

許不令頓住腳步,抬頭越過圍牆,朝裡面去。

宅子的大廚房裡,陳思凝站在案台邊上,身上套著圍裙,單刀旋轉如風,切著晚上要用的食材。

陳思凝武藝很高,上馬砍人如切菜,下馬切菜如砍人,行雲流水得心應手,但陣仗看起來難免有點嚇人。

松玉芙和鍾離楚楚,都是拿著盤子擋在胸口,站在廚房的邊角,又羨慕又緊張地觀望。

夜鶯武藝同樣不弱,可能是抱著好勝心,站在陳思凝的對面,手拿菜刀唰唰唰,攀比誰切得更快。

巧娥、月奴、豆豆三個丫鬟,根本就不敢靠近,此時躲在廚房外面,認真洗菜切菜。

兩條小蛇有點眼饞案板上的肉,但是怕主子一刀把它們切成蛇羹,只能躲在門檻後面,張著嘴嗷嗷待哺。

許不令旁觀了片刻,沒有去打擾幾個準備晚宴的姑娘家,抬步來到了前面的茶亭里,從窗口瞄了一眼。

寬大茶亭中,幾張小案拼在一起,案台上擺放著白面、餡料、工具等等,還有蕭湘兒提前準備好的模具。

忙於公事常年不下廚的蕭綺,此時換上了家居服,帶著圍裙,坐在案台的旁邊,認真包著麵糰,放進磨具里壓得圓圓的。

蕭綺雖然智力超絕,但手藝活兒顯然不如親妹妹,雖然做出十分認真的模樣,臉頰上還不在不經意間抹上了些麵粉,月餅上的圖案,本來想弄成許不令的臉,結果雕了半天,連她自己都認不出雕的是個什麼東西。

蕭湘兒坐在旁邊,完全不需要磨具,用小刀認真在月餅上刻著『中秋明月夜』的圖案,栩栩如生,還不忘嘲諷兩句:

「姐,你不行就算了,就你這手藝,做出來的誰敢吃啊?」

蕭綺瞄了瞄蕭湘兒的月餅,又看了看自己的,酸酸的道:

「許不令吃,又不是讓你吃。再說了,又不是我一個人做得不好看,你以為都和你一樣,整天研究這些沒啥用的奇技淫巧?」

案台周邊,寧玉合和玖玖也在認真準備著月餅。

正如蕭綺所說,不是所有人都心靈手巧善刀工。

鍾離玖玖此時把小麻雀擺在面前,讓它張開小翅膀,擺出『鳳鳴九天』的姿勢,認真照著刻,造型倒也說得過去。

而寧玉合則比較尷尬了,寧玉合本身就是武人,和清夜相依為命多年,兩個人生活方式都比較江湖,講究快捷方便,哪裡會整這些花里花哨的東西。

寧玉合見鍾離玖玖都快做好一個了,她還無從下手,心裡不免有點著急。

陸紅鸞靠在躺椅上旁觀。崔小婉則把臉頰貼在陸紅鸞的肚子上,聽未出世小娃娃的動靜。

瞧見寧玉合半天沒動作,崔小婉倒是善解人意,開口道:

「大白,不知道刻什麼的話,就讓母后給你先做一個,你照著畫不就是了。」

蕭湘兒手藝好得很,三兩下就已經完工了,聞言把玉合做到一半的月餅拿過來,含笑道:

「這還不簡單,看好了。」

寧玉合確實沒什麼好點子,見此自然也沒拒絕,探頭認真觀望。

只是……

蕭湘兒拿著小刻刀,在白月餅上『唰唰唰』一頓操作,不過三兩下的功夫,栩栩如生的『飛鳳展翼』圖案,就呈現在了月餅上。

??

寧玉合認真觀望的眼神一呆,臉兒瞬間紅到脖子。

其他幾個姑娘瞧見湘兒的傑作,忍不住『噗』地笑出聲:

「哈哈哈……」

「就這個了,許不令肯定喜歡吃……」

「哎呀,你們……」

寧玉合本就被湘兒弄得窘迫難言,瞧見眾姐妹又笑話起她來了,連忙站起身來,跑向了屋外:

「我去幫忙做飯了。」

許不令在窗戶外觀望,同樣忍俊不禁,見寧玉和落荒而逃跑出來,便站在了廊道的拐角等待。

寧玉合臉色漲紅地出了房門,往後院走去,手兒還摸著以前守宮砂的位置,心緒尚未平復,剛剛轉過廊道拐角,就被許不令抬手勾住了肩膀上。

「呀——」

寧玉合嚇了一跳,瞧見是許不令,才輕拍胸口鬆了口氣,溫潤臉頰上紅暈未散,強自鎮定道:

「令兒,你怎麼在這兒?」

許不令眼角含笑,摟著寧玉合向後門走去:

「師父,方才聊什麼呢?裡面笑那麼開心。」

寧玉合哪裡好意思說被湘兒戲弄的事兒,勾了勾耳邊垂下的髮絲,柔聲道:

「沒什麼,玖玖鬧笑話了。」

「玖玖鬧笑話,你跑什麼?」

「我這不是去後面幫忙做飯嘛……你帶我去哪兒?」

寧玉合快要走出後門,才反應過來,有些疑惑地看向許不令。

許不令摟著玉合的肩膀上,眼神玩味:

「說起來,好久沒給師父畫過畫兒了,吃飯的時候還早,要不找個地方……」

「……」

寧玉合腳步頓住,回頭瞄了眼,才搖頭道:

「算了,別畫了,要是晚上又一起伺候你,瞧見我身上畫了東西,准被她們笑話個半月。你不知道小婉和玖玖兩個,逮著我的小尾巴不放……」

許不令挑了挑眉毛,往後看去,撩起白色長裙:

「還把尾巴帶著?我看看……」

「呀——」

寧玉合有些沒好氣地把許不令的手拍下去,溫潤臉頰上稍顯羞惱:

「令兒,你正經些,大中秋的,別弄這些。」

許不令稍顯失望,看了看風景如畫的秦淮美景,嘆了口氣:

「出都出來了,再回去豈不是白出來一趟,師父不樂意就算了,回去吧……」

「你,唉……」

不言自明。

……

日起日落,轉眼已是黃昏。

文德橋南岸的居民區內,許不令心滿意足地拉著寧玉合的手,走向祝六暫住的院落。

寧玉合走路的姿勢稍顯彆扭,腿還是軟的,邊走邊整理著頭髮和裙子,確保不會被看出異樣。

清幽巷道內,處處是人家的歡聲笑語。

祝六住在巷子中段,厲寒生、裴懷等幾個打鷹樓管事的,也都住在這裡。

許不令拉著寧玉合,走到院子的門口,抬眼看去,正好瞧見滿枝和郭山榕兩個站在廚房裡,幫忙洗著碗。

院子的屋檐下,祝六手上拿著茶碗,認真指點劍法。

寧清夜手持長劍,在院子中間,打著剛剛學了些皮毛的祝家劍。

厲寒生也坐在屋檐下,上次雖說沒性命之憂,但身上的傷口是真的,此時還扎著繃帶,靠在躺椅上,觀摩閨女練劍。

自從石龍山的事兒過後,父女倆的關係稍微緩和了些,清夜雖說沒有明面上改口叫『爹』,但也不在躲著厲寒生,就如同現在這樣,自顧自地學習劍法。

厲寒生眼神中的陰鬱,如今消散了很多,卻沒有露出頤養天年時的怡然自得,不知是不是看寧清夜學劍的緣故,現在總是擺出一副很認真的模樣,盡量不露出情緒。

但從那雙眼睛裡,許不令還是能看出厲寒生心底的意思,約莫就是:

這是我閨女?

怎麼這麼笨?

力從地起,一劍戳出去就是撼山,這麼簡單的東西,學半個月了……

寧玉合武藝比清夜高不了多少,自是理解不了這種頂尖武人才會有的疑惑,瞧見這溫馨的場景,她含笑道:

「清夜還真是刻苦,大中秋的都在練劍,恐怕過兩年我就趕不上了。」

話音一出,院子里的兩名宗師都有察覺,抬眼望了過來。

寧清夜收起佩劍,轉眼看向門口,疑惑道:

「相公,師父,你們怎麼來了?」

寧玉合對著祝六、厲寒生彎身一禮,然後道:

「家裡準備吃飯了,過來叫你和滿枝。」

「哦。」

寧清夜剛在這邊吃過,但家裡團圓總不能不去,她看向廚房:

「滿枝,回家了。」

「好嘞,爹,娘,厲伯父,我先走了。」

「跑慢點,多大的丫頭了,還風風火火的。」

「知道啦……」

……

落日沉下山巒,璀璨燈火,從千家萬戶的庭院里亮起。

金陵城歌舞昇平,秦淮河畔、玄武湖邊,到處都是喜笑嫣然的年輕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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