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煙雨連江。
數萬西涼軍在杭州城外駐紮,內戰打完,論功行賞,城裡城外都充斥著歡歡鬧鬧的氣氛。屠千楚和岳九樓,已經帶著大軍北上,開始征討已經陷入內亂的北齊。
許不令受降結束,在白馬莊裡接見了江南氏族鄉紳,忙活兩天下來,權力交接完畢,城內趨於穩定,樓船也抵達了港口。
陸紅鸞在金陵城娘家養胎,蕭湘兒等幾個大姐姐留在跟前,樓船上,只是蕭綺帶著一幫子小姑娘,隨軍而下,幫忙處理後勤軍務。
中午時分,許不令駕著馬車來到岸邊,在雨中等待片刻,樓船便靠了岸,最活潑的滿枝就從上面跑了下來,笑眯眯道:
「相公,娘親他們到了沒?怎麼沒過來呀?」
打鷹樓部眾,這些日子隨著西涼軍行進,在周邊郡縣拔釘子,厲寒生和祝六自然也在其中。
許不令走到踏板跟前,單手摟著滿枝,抱起來轉了一圈兒:
「仗打完了,岳父他們和江湖上的有識之士在城裡慶祝,晚上才能見面。」
祝滿枝聽見這個可來勁兒了,她可是當代劍聖的閨女,如今仗打完了,這種江湖人慶功的大場合,豈能不跟著老爹出出風頭。她連忙回頭道:
「老陳,走,本枝帶你去見見世面。」
陳思凝走在滿枝身後,瞧見許不令,神色可不怎麼親近,顯然還沒從上次扮演『落難公主』的事件中緩過來,低著頭就想和滿枝一起離開,連招呼都不打。
許不令見狀自然有點不開心,抬手摟著陳思凝的腰,也抱起來轉了一圈兒:
「公主殿下,怎麼連相公都不叫了?」
陳思凝如今聽到『公主殿下』,就回想起許不令那副『飛揚跋扈』的逆賊頭子模樣,感覺馬上要被強了似的,她稍微扭動了下身體:
「相公,滿意了吧?」
「這麼敷衍?」
許不令微微眯眼,又抬了抬臉頰,示意親一口才放開。
陳思凝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沒開放到這種地步,有點猶豫,可她還沒來得及動作,小滿枝就跑不過,踮起腳尖在許不令臉上啵了口:
「相公,你就別為難思凝了,我替她受罰。」
??
陳思凝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想想還是算了。
許不令心中暗笑,放開了陳思凝,又轉眼看向甲板。
祝滿枝拉著陳思凝,詢問道:
「小寧,楚楚,你們去不去?」
寧清夜身著一襲仙氣十足的白裙,站在甲板上猶豫了下,搖頭:
「我不去了。」
鍾離楚楚站在跟前,知道江湖人慶祝,厲寒生可能在場,清夜不想過去碰面,便含笑道:
「我陪著清夜,你們先去吧,晚上給我們講一遍就是了。」
祝滿枝知道清夜的心思,當下也不堅持了,轉而看向了樓船上方的房間:
「阿芙,你要不要一起去轉轉?」
樓船二層的書房窗口,松玉芙抱著一大摞賬冊探出頭來,脆聲道:
「運送輜重的船剛到,得和軍營那邊交接,我和綺綺姐晚上再回去,你們去玩吧。」
行軍打仗的日子裡,船上最辛苦的就是蕭綺和松玉芙,在堆積成山的文件里泡了幾個月,連出去散步的時間都很少。
許不令有點心疼,抬了抬手道:
「仗都打完了,還看個什麼。下來吧,明天再弄。」
蕭綺就坐在窗口,聞言轉過頭來,杏眸中帶著三分打趣:
「仗打完了,將士不也得吃飯發軍餉,都不干事兒下面不得造反?帶著你的小媳婦玩去吧,別打擾我和玉芙辦正事兒。」
許不令呵呵笑了下:「那我晚些過來接你們。」
祝滿枝情商極高,此時還插了句:
「綺綺姐和阿芙辛苦了,晚上讓相公好好伺候你們,誰敢搶本枝收拾誰。」
此言一出,幾個小姑娘都是表情古怪。
蕭綺好歹是大姐姐輩的,豈會被小滿枝調戲到,聞言挑了挑細長眉毛,含笑道:
「好不容易打完仗,肯定得慶祝一下,今晚上你們都過來吧。」
都過來……
一二三四五六……夜鶯七……
許不令笑呵呵的表情猛地一僵。
二樓書房的窗口,抱著好大一堆卷宗的豆豆,也從窗口探出頭來,羞答答的道:
「小姐,我……我要也過去嗎?這多不好意思。」
八……
許不令僵硬的表情又是一白……
……
片刻後,前往白馬庄的街道上。
許不令坐在馬車之中,帶著楚楚和清夜回白馬上落腳,腦子裡依舊在想著晚上的硬仗。
寧清夜和鍾離楚楚坐在車窗旁,聊著些這些天船上發生的小趣事兒。
馬車走出沒多久,剛剛經過杭州城的城門,寧清夜忽然抬眼看向街邊,有些驚奇的開口:
「楚楚,那是不是你的駱駝?」
鍾離楚楚聞言一愣,繼而驚喜起來,連忙湊到車窗旁查看:
「在哪兒呢……這是我的駱駝?怎麼這麼肥?」
許不令早上受降的時候,其實已經看到了原幽州刺史張薄言,只是場合太大,不好問駱駝的事兒,沒想到這廝自己過來了。
許不令湊到車窗跟前,還未細看,街邊上便傳來了聲響:
「世子殿下,兩位夫人,卑職張薄言,以前在幽州有幸見過世子殿下……」
街邊上,已經脫下官袍,僅穿著一襲布衣的張薄言,手裡撐著油紙傘,遮在白駱駝的頭頂上,滿臉誠惶誠恐。
而楚楚的白駱駝,比以前大了一圈兒,本來微微發黃的毛髮,也變成了雪白之色,都不知道用什麼保養的,四蹄上連泥點都沒有,安安靜靜的站在街邊,駝峰上蓋著絲綢,看布料比張薄言的袍子都名貴,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
許不令瞧見這一幕,有些好笑。堂堂一州之地的封疆大吏,再落魄也不止於此,肯定有做戲的成分,但張薄言本身也不是個庸碌無為之人,只因遼西軍放棄幽州投靠東部四王,才被裹挾到了江南。他挑開車簾看了眼後,輕輕擺手道:
「張大人有心了,把駱駝送到白馬庄,之後跟著大軍北上,去幽州復職即可。」
「哎呦!卑職謝過世子殿下!」
張薄言都快哭了,暗道沒白喂這麼久人蔘,連忙躬身一禮,然後拉了拉白駱駝:
「小祖宗,走吧您。」
白駱駝還認得楚楚,站在原地噴了兩口鼻息,得到楚楚的許可後,才優哉游哉的離去。
楚楚瞧見這一幕,怪不好意思的:
「依依、追風馬、兩條小蛇,都是跟著相公南征北戰打天下,才有了現在的待遇。我這駱駝,什麼力都沒出……」
「養駝千日,吃駝一時……」
「不行不行!」
「呵呵……」
沿途閑聊,馬車穿過杭州街道,逐漸來到了白馬山下。
白馬山在西湖的西南側,附近便是九溪十八彎,原本是吳王的避暑山莊,臨時改造成了東玥皇城,時間短暫,建築大部分還維持原樣,風景極為秀美。
鍾離楚楚和寧清夜從馬車上下來,本來準備一起去看看白駱駝,可剛剛走到山莊的大門處,就瞧見厲寒生帶著打鷹樓部眾,從山莊里出來,應該是剛和西涼軍將帥交接完事務。
寧清夜抬眼瞧見厲寒生,表情微微僵了下,不過轉瞬就低下頭去,拉著楚楚,快步走向了側門。
厲寒生腳步也頓了下,表情有細微變化,不過並未露出異樣,繼續帶著部下往外走來。
許不令瞧見這模樣,不禁暗暗搖頭。前些日子清夜還經常去找祝六學習劍法,不過自從那天他和清夜在房頂上,瞧見厲寒生信手拈來使了一記『撼山』後,清夜便被打擊到了,再也不去祝六哪裡學劍,父女倆至今都沒碰過面。
許不令看了看繞道離去的清夜,稍微思索了下,並未跟上,而是站在門口,等著厲寒生過來。
厲寒生臉色一如既往的帶著三分陰鬱,撐著傘緩步來到了近前,微微抬手讓部下離去,才輕聲道:
「世子殿下。」
「岳父不必多禮。」
許不令私下裡,還是叫厲寒生岳父,畢竟這次關係是真的。
只是厲寒生沒有領情的意思,搖了搖頭:
「若不介意,叫我一聲伯父即可。」
說這話,可能是怕清夜聽到了介意。
許不令心中暗嘆,倒也沒在稱呼上計較,轉身走向山間石道,含笑詢問:
「國內的仗打完了,伯父可有什麼安排?」
厲寒生話比較少,也不太想和人聊私事。不過許不令問起來,他還是考慮了下,走在許不令的身側,搖頭道:
「東部四王已滅,幼帝宋玲如掌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