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北域游龍篇 第四十一章 滿枝的地位岌岌可危

三具無頭屍體躺在冰面上,血水橫流,很快結為冰晶,和湖面的冰層融為一體。

許不令抱著小桃花,來到石亭畔,低頭打量了一眼——柳無葉坐在石亭的台階上,把肩膀上的鐵爪拔了下來,用嘴咬住布匹勒住傷口止血,臉色蒼白,神色恍惚。

前後事情聯繫到一起,許不令自是能猜出柳無葉所說的『富貴千金』是誰。

無關男女或者個人好惡,至少柳無葉這個『情』字是真的,落得如今境地,只能說造化弄人。

小桃花被公主抱,躺在許不令胳膊上,黑袍裹得密不透風,連手都動不了。

短時間大起大落,經歷這麼多這輩子的第一次,年紀尚小的小桃花顯然有點緊張無措。想不通柳無葉為什麼會被埋伏,想不通遠在長安城的大哥哥,為什麼會神兵天降似的出現在身邊,想不通為什麼一睜眼,就光溜溜地躺在大哥哥懷裡……

洶湧思緒湧入小腦袋瓜里,小桃花都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為了緩解被大哥哥抱著的尷尬,雖然胸腹間還很疼,還是強撐著做出沒事的模樣,偏頭看向柳無葉:

「看吧,我都說了無論去哪兒都一帆風順,卦象應驗了,你往後再倒霉,可不能怪我算得不準了。」

柳無葉心裡同樣複雜,不比小桃花好多少,很想做出江湖客該有的瀟洒模樣,發自心底的悲涼卻讓他再難提起心氣。

柳無葉眼睛裡滿是血絲,努力做出平靜的模樣,抬頭詢問道:

「左姑娘,許兄,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

小桃花轉過頭,看向上方的下巴:

「對啊,大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

其實在很早前,小桃花對許不令的身份便有所猜測,畢竟那個大哥哥實在太俊了,天下間找不出第二個。上次在涼城,師父把她叫過去說那些話,已經等同於直說了大哥哥的身份。

只是,馬鬃嶺的事情結束,師父和許不令都安然無恙,應該走了才對呀,怎麼會來這裡?

許不令面對小桃花詢問的目光,搖了搖頭:「過來辦點事兒,恰巧遇上了。」他偏頭看向渾身浴血的柳無葉:

「你又是怎麼回事?這些個刺客,是什麼人?」

柳無葉沉默了下,偏頭看向冰面上的幾具屍體,搖頭道:

「不清楚,可能是我爹請來的殺手吧。」

許不令皺了皺眉:「你爹柳善璞,充其量是個家財萬貫的商賈。姜篤剛剛及冠受封太子,他腦殼有包,這時候把你從密會的地方騙出來打殺?難不成活膩了,想等齊帝病故、太子登基後,秋後算賬把柳家抄家滅族?」

柳無葉聽見這話臉色僵了下,明白許不令知道了一切,微微低下頭去,沉思了很久,眼中顯出了些許落寞。

許不令暗嘆了口氣,轉身走向石亭外:

「天雨大,不潤無根草;道法寬,只渡有緣人。你自己想不透徹,我說再多也沒有,好自為之。」

柳無葉略顯自嘲地笑了下:「早就想透,剛死心罷了。多謝許兄救命之恩,你到歸燕城來,是準備找那塊沉香木?」

許不令腳步一頓,回過頭來:「你有法子?」

柳無葉看了看遠處的歸燕城:

「幾年前,我剛歸京城,曾暗中潛入過皇城一次。過幾天,我帶你進去,不過我只去過東宮,沉香木應該在御書房,能不能拿到看你的本事。」

許不令點了點頭,約定了接頭的位置後,破開冰面,將三具屍體沉入水中,抱著小桃花離開了楊樹湖。

柳無葉孤零零坐在石亭旁,看著千里冰封的塞北,目光從複雜漸漸變成了平淡。

也不知是不是心死或者徹底放下了,柳無葉長長舒了一口氣,在寒冷天氣中帶出一陣白霧。之後撐著膝蓋站起身來,把隨身多年佩刀插在腰間,搖搖晃晃往樹林深處走去。

這一走,再不回頭……

……

雪原一望無際,冬日暖陽下,小小的黑點在郊野間快速移動,走向遠處的巍峨雄城。

小桃花被黑袍包著難以動彈,身上的傷痛讓臉蛋兒有些發白,但心思已經完全沒放在傷痛上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她其實已經不小,按理說都能嫁人了,但無論是她還是許不令,都沒法從長安城第一次見面的印象里跳出來,感覺自己還是那個偷偷吃糖葫蘆的羊角辮小丫頭。

見近在咫尺的許不令不說話,小桃花猶豫了下,弱弱開口道:

「大哥哥,你準備去皇宮裡面搶東西?」

許不令注意著周邊動靜,以免被發現行蹤,聞聲微笑回應:

「是啊,家裡人生病了,需要那塊沉香木鎮紙調養身子。」

小桃花若有若無地『哦』了一聲,解釋道:「我以前,不是故意騙大哥哥的,但是我拜了北齊的國師為師……」

「我知道。」

「哦,嗯……我師父是北齊的國師,武藝高強,也負責保護皇帝安危,我是他徒弟,自然也有這個責任。大哥哥要去皇宮搶東西,那我這當徒弟的,於情於理都該告訴師父一聲才對,不然就是欺師滅祖……」

小桃花說得比較糾結,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的情況。

好在許不令通情達理,含笑道:「你不用想這些,以後跟著我回大玥,左清秋那老匹夫,連徒弟安危都護不住,不配教你。」

「嗯?」

小桃花一愣,回過神來後,連忙搖頭:

「師父是好人,對我可好了。是我自己調皮,偷偷跑出來跟蹤那個刀客,自己莽撞了。」

許不令搖了搖頭:「你才多大?小孩犯錯自然是監護人的責任,我只看結果不看過程,今天若是沒我,你就得去湖裡餵魚了。」

小桃花抿了抿嘴:「其實不會啦,我水性特別好,能從湖底遊走。」

「別說話了,好好調理氣息。這段日子你肯定得待在我跟前養傷,那兒都去不了,所以不用想著要不要和你師父告密的事兒。」

「……」

小桃花輕勾嘴角,露出兩個小酒窩:「那這樣最好了,等大哥哥走了,我就和師父解釋,沒機會和師父坦白,兩邊都不得罪。就是娘親肯定會擔心我。」

許不令低頭看了小桃花一眼,猶豫了下,輕輕嘆了口氣:

「小桃花,當年在長安城,你爹在仁義堂和我撞上,當時打了一架。我當時中毒,受了點傷,你爹也突圍跑了出去,但是被狼衛追上。這事兒硬算起來和我有關係,但我所行無違心之處,沒法為此事道歉愧疚,只是把這事兒原委告訴你,希望你能分清是非。」

小桃花聽到這個,臉色稍顯黯然,低下頭去,沉默稍許:

「爹爹做的是刀口舔血的買賣,富貴險中求,對外人來說是惡人,但對我來說就是爹爹,對我很好很好。青石巷裡那個老伯伯,對我說過,行走江湖,妻離子散是常事,橫死街頭是善終,有幾個人能真正走完。爹爹臨終前也留了話,讓我別想著給他報仇,也沒仇可報,以後好好過日子,別和他一樣出來跑江湖,但我心裡怎麼可能沒點想法……」

小桃花抬起眼帘,看著許不令的下巴:「不過,冤有頭債有主,這事兒怪不了大哥哥。我爹收錢辦事出了岔子,總不能把仇算在被辦的人身上。大哥哥今天救了我一命,咱們就算兩清了吧。」

許不令暗暗嘆了口氣,輕輕點頭。

小桃花猶豫了下,又問道:「吳伯伯的下落,大哥哥可知道?」

「哪個吳伯伯?」

「野道人吳憂,就是和我爹一起辦事的那個。」

許不令皺了皺眉,仔細回想殺過的人後,搖頭道:

「就在仁義堂打過一個照面,之後再未見過。」

「哦……」

小桃花抿了抿嘴,不太想深聊這些讓人不開心的事兒,沒有再說話,閉上眼睛開始認真調理氣息……

……

冬天日短,中午剛過,落日便已經掛在了城門樓的上方。

崔小婉體格依舊羸弱,在屋裡呆久了也不好,把小軟榻搬到了客棧的露台上,裹著狐裘靠在上面,手持望遠鏡眺望著城內的美景。

躺椅旁邊鋪著墊子,上面放著小案和棋盤,還有些許點心。

祝滿枝側坐在小案旁,單手撐著下巴,埋頭苦思著棋盤上兇險的局勢,小白蛇擔任棋童,叼著白子想往祝滿枝手上放,見滿枝遲遲不肯落子,略顯焦急地搖搖晃晃。

小案對面,陳思凝端端正正的盤坐,彎刀放在腿側,目光放在棋盤上,眸子里卻有點心不在焉,一直在琢磨昨天晚上那個夢的意思,試圖從夢裡的場景中,分析出自己和許不令是江湖義氣,還是暗生情愫。

小青蛇擔任陳思凝的棋童,性子比較貪吃,見陳思凝沒注意,偷偷把腦袋伸到果盤裡,叼了一小塊肉乾,正準備咽下,對面的滿枝就殺氣騰騰的落了子。

阿青一急,連忙抬頭,把『棋子』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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