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騰龍破海篇 第三十四章 翁婿閑談

已經入了臘月,年關將近,承德縣內百姓摩肩接踵,唐家剛剛發生的大事兒並未影響百姓作息,只有江湖人聚集的勾欄酒肆,談論著足以震動整個江湖的變數。

縣城北側,位於平民區的衚衕里蓋著厚厚的積雪,人際罕至,周邊的房舍宅院也比較破敗,只住著幾個上了年歲的老人。

許不令扛著黑布包裹的龍紋長槊,走向巷子深處,長槊頂端還掛這個酒罈,是承德縣當地最好的桃花釀,專門給老丈人帶的。

寧玉合走在許不令右側,幫忙拿著刀劍。

寧玉合雖然常年習武身體柔韌,但女兒家武藝再高,也不是每個地方都堅不可摧。上次在客棧是被迫,她反抗的厲害,許不令只是嘗了個鮮也沒太過火,方才卻是她主動要求的,等後悔了已經來不及,只能委屈吧啦強忍著,雖然沒受傷,但直到現在還有點不舒服,心裡更是古怪,反正就是不好意思說話。

鍾離玖玖走在許不令左側,因為早就知道了寧玉合和許不令的事兒,心裡也沒什麼波瀾。此時手上抱著一件價格名貴的銀狐裘,髮髻上也多了幾根簪子,在金錢的撫慰下,痛失壓箱底寶貝的肉疼也消散了些,笑眯眯說著:

「許不令,這點小恩小惠,休想把我打發了,這是利息,該給的銀子一文錢都不能少……」

許不令給玖玖買這些東西,自然不是為了還人情,上次親玖玖兩口已經很說明問題了。不過鍾離玖玖非要算賬劃清界限,他自然也不會隨便獻殷勤,只是點了點頭:

「那是自然。」

寧玉合瞧見鍾離玖玖這模樣就有氣,回了一句:「貪得無厭,遲早栽跟頭。」

鍾離玖玖『切~』了一聲,對此全然不搭理。

閑談之間,來到巷子深處一棟荒廢的宅院。夜鶯提著水桶正進入院子,瞧見三人後,便小跑了過來,滿眼讚歎:

「公子,你真厲害,還有玖玖姐。」

鍾離玖玖笑意盈盈,點頭道:「那是,姐姐我可是幫了大忙,不像那誰,提這把劍跑去殺武魁,拉都拉不住,被徒弟抱著才逃出來……」

寧玉合臉色紅了幾分,可她確實上頭了,也不好解釋,只能冷冰冰的哼了一聲。

幾人進入荒廢小院,抬眼便瞧見祝六胳膊上纏著繃帶,坐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閉目凝神。不過閉目凝神,可不是在打坐調理氣息。

許不令進入院子,便瞧見小滿枝叉著腰,站在老爹旁邊,瞪著大眼睛兇巴巴的嘮叨:

「爹!你為什麼瞞著我?你為什麼離家出走?你知道我這些年怎麼過來的嗎?朝不保夕、簡衣縮食,每天三更睡五更起,連買件過年的衣裳,都得打算盤琢磨半天,省下來的銀錢,全為了找你們花乾淨了……」

朝不保夕、三更睡五更起……

許不令回想了下小滿枝天天泡茶館聽評書的模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評價。

劍聖祝六,此時威嚴盡失,坐在板凳上閉目裝死,半天都不說一句話,一副『我在打坐,別打擾爹』的模樣。

只是兩年多沒見面,滿枝從十四歲找到十六歲,心裡有多少委屈和思念不言而喻,叉著小腰喋喋不休,一副要把親爹煩死的模樣。

不過瞧見許不令回來後,祝滿枝的話語便停了下來,兇巴巴的臉蛋兒猛然紅了下,和偷偷處|男朋友被老爹撞見一樣,左右瞄了幾眼,趁著祝六沒睜開眼睛,慌慌忙忙的就跑進了屋裡,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寧玉合和祝六不熟,微微頷首一禮,便跑去找小滿枝了。

鍾離玖玖是大夫,管你是劍聖還是武魁,受傷了都得對她言聽計從,對祝六沒有那種看到前輩的敬畏,舉止自然的走到了屋檐下,給許不令拖了張凳子過來:

「過來坐下,我給你看看受傷沒有。」

許不令不是第一次和祝六見面,也沒有什麼可緊張的,提著酒罈在祝六旁邊的凳子上坐下,讓玖玖檢查身體,開口道:

「祝伯父,傷勢如何?」

煩人的閨女終於躲進屋了,祝六才長長吐了口濁氣,睜開眼睛,聲音平淡:

「謝了。」

許不令笑容親和:「舉手之勞罷了,憑我與祝伯父的關係,遇見那種情況,自然是義不容辭。」

鍾離玖玖坐著小板凳,把許不令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仔細號脈,聞聲打趣道:

「你就能吧你,若不是姐姐我,你們翁婿倆都得被打個半死。」

「……」

許不令表情一僵,想了想,倒也沒話說。

祝六對此沒有否認,點頭道:「多謝姑娘出手相助,賈公公此人,武藝出神入化,常人難以匹敵。我即便單打獨鬥,也很難在他手上佔到便宜,至於許世子,赤手空拳尚能近身,若是動刀兵,恐怕摸不得賈公公衣角。」

許不令點了點頭:「賈公公活了一輩子,守護大玥三位帝王,若是沒這本事才叫匪夷所思。不過賈公公年紀確實大了,力不從心,等我能追上的那天,恐怕也很難再交手,說起來挺遺憾的。」

祝六淡淡哼了一聲:「自古以來,江湖上代代出人傑,百尺竿頭每進一步,遇上的對手便越少,但永遠不會缺,世上哪有什麼真無敵,等你走的夠遠,便明白了。」

許不令聽見這話,輕輕蹙眉:

「世上還有劍術比祝伯父厲害的人?」

祝六乾脆搖頭:「沒有。」

「……」

得,意思就是泰山大人您能裝逼,我這當女婿就只能懷著敬畏之心,不能目中無人唄……

許不令也不能和老丈人頂嘴,當下虛心納諫,認真點頭。

鍾離玖玖武藝在二人之間只能算『長了手』,但對武藝的見解並不低,含笑插話道:

「當代劍聖,自然劍術舉世無雙,不過江湖上奇人輩出,真正的生死搏殺,沒人能有百分百的勝算。便比如我,我拼拳腳招式,肯定打不過你們倆,但往腳底下丟個鎖龍蠱,你們倆肯定逃……」

祝六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人力終有窮盡之時,武藝再高也不過一人一劍爾,解決不了所有事情。遇上鎖龍蠱尚且能逃,遇上邊軍弩陣,床子弩一箭可射一千五百步,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許不令含笑道:「那是自然,若非如此,統御天下的就是武夫了,哪裡輪得到用筆杆子的文人。」

隨便交流幾句習武心得,鍾離玖玖檢查完了氣血內息,平穩無異樣後,又開始檢查許不令身上的傷口是否崩裂。

只是鍾離玖玖剛剛拉下許不令肩頭的衣袍,便發現許不令的後肩上,有幾道指甲抓出來的紅痕,不禁奇怪道:

「這是什麼招數留下的?傷好奇怪……」

祝六是武道宗師,對於天下武功招式都見解頗深,當下偏頭瞄了一眼,準備幫鍾離玖玖解惑,結果看到自個未來女婿後肩上的抓痕,銳利如劍鋒的雙眸,明顯僵了一下。

這傷勢,只要不是黃毛小子,都能知道是怎麼抓出來的,更不用說祝六閨女都滿天下跑了。

許不令表情一僵,常年冷峻不凡的老臉,此時也稍微紅了下,輕咳一聲拉起了袍子,平淡道:

「局勢混亂,應該是不小心擦傷的。」

鍾離玖玖還是黃花閨女,對男女之事的了解都在醫書上,醫書上可不會寫男女行房後,肩頭後背會留下指甲印,當下蹙眉道:

「你當我傻不成?這明顯是被人抓的,從角度來看,應該是從肋下繞到背後,不過力道很輕……」

說到這裡,鍾離玖玖總算是反應過來是什麼姿勢,嬌媚臉頰蹭的一紅,二話不說起身,在許不令腿上踢了一下,轉身跑進了屋裡。

屋檐下沉默下來,尚未正式結親的翁婿兩人,都是目不斜視,看著庭前積雪,相對無言。

許不令很想抽玖玖屁|股兩下,可此時顯然沒機會,遲疑片刻,輕笑道:

「今年雪挺大……嗯……伯母怎麼沒來,滿枝很想念來著……」

岳父看待女婿,即便再優秀,也和看拱白菜的豬差不多。更何況許不令這廝,表面玉樹臨風文武雙全,背地裡卻是個花心大蘿蔔。

祝六沒法一劍削了許不令,親閨女又在屋裡偷瞄著,此時還能如何?

「雪是挺大……滿枝她娘武藝不高,隱居了,等我忙完江湖事,沒死的話,再去找她。」

「哦……」

許不令正襟危坐,想了想:「對了,厲寒生應該已經去了菩提島,按時間推算還沒到。前幾天我在龍潭,遇見了陳道子和一個高手,是楚王派來的人,沒在唐家露面,必然也去了菩提島……」

祝六聽見這話,眼神微凝,偏過頭來:

「確定?」

許不令點頭:「千真萬確,我身上的劍傷,都是陳道子留下的,當時還了他幾下,不過只傷了左臂,應該沒影響戰力。」

祝六眉頭緊蹙:「此事不該有其他人知曉,厲寒生去菩提島只帶了兩人,把樓中精銳全留在了我這邊,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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