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孤狼逐鳳篇 第一百零七章 孤狼臨淵獨嘯月

雨過天晴,萬物復甦。

幾天下來,肅王府的花園內已經百花齊放,春燕在飛檐下築了新巢,槐柳枝頭抽出了嫩葉。

王府多了些御醫丫鬟的緣故,多了幾分人氣,不過氣氛卻一如既往的寧靜,無人大聲喧嘩,只是默默做著自己的事情。

陸夫人這幾天都陪在許不令身邊,哪怕是夜晚也在許不令身邊合衣而眠,丫鬟御醫都知道,卻沒人傳出什麼嚼舌根的話語,畢竟陸夫人的擔憂所有人看在眼裡,而許不令則是連動一下都困難,修養了四五天,才能勉強被扶起來坐一會兒,至於什麼時候下地行走,就得看老天爺了。

太極宮之巔的一場大戰後,市井間的呼聲越來越高,天子也如約手書了一塊『青魁』燙金匾額,鑼鼓開道遊街過後送到了王府,不過因為中門的匾額是孝宗皇帝手書的,只能掛在側門上讓人瞻仰。

這塊金匾許不令當之無愧,市井間眼紅的也多,不過許不令負傷的緣故,暫時還沒有不開眼的過來遞戰帖,來的多是前來拜訪送些山海奇珍的江湖老一輩。

松玉芙也來過兩次,本想著來看望一下,卻有不好進門,在門口瞄了幾眼後便離開了。

祝滿枝到是機靈,申請了個巡街的活兒,在肅王府旁邊沒日沒夜的兜兜轉轉,不過也沒機會見到許不令的人。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轉眼到了二月底。

黃昏時分,奢華馬車在王府門外停下,太后在宮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前來探望的緣故,太后只是一襲紅色長裙,腰間進帶束著腰身,簡約大方沒有過多裝飾,只在髮髻間插著一根金簪,手上挎著一個食盒,食盒裡只放了一壺酒。

「參見太后!」

護衛和丫鬟出來行禮。

太后輕輕抬手,緩步走入王府之中,在月奴的帶領下來到了後宅。

睡房的庭院中有些藥味,幾個御醫坐在石桌前,對著堆積如山的書本仍然在琢磨著解毒之法,都是滿臉愁容。

陸夫人聞訊走出了房間,頂著兩個黑圓圈,略顯疲憊的俯身一禮:「參見太后。」然後不等太后免禮,就準備往回走,看來還沒有為太后照顧不周的事兒消氣。

「紅鸞。」

太后叫住了陸夫人,臉上帶著幾分微笑,走到跟前柔聲道:「本宮聽御醫說了,不令短時間無礙,你這樣熬著也不好,回去休息會兒吧。」

陸夫人確實有些疲憊,不過這幾天陪著許不令,看著許不令的臉色一點點好起來,心裡其實挺安心的,當下搖了搖頭:

「不用,我撐得住。」

太后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偏頭稍微想了下:

「本宮今天過來,一是探望不令,二來是聽欽天監的道士說,城外芙蓉觀特別靈驗,求子也好求平安也罷,只要燒炷香很快就好了,也不知真假……」

陸夫人腳步一頓,光顧著照顧許不令,倒是忘記燒香拜佛了,忙的轉過身來:「真的?……算了,不去試試怎麼知道……」說著便往府外走。

太后袖子下的手微微一緊,卻還是開口提醒了一句:「天色已晚,現在去明早才能回來,過幾天去想來也不遲……」

陸夫人什麼性子,找到個法子便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半刻鐘也等不住,當即快步跑出了游廊,還回頭叮囑了一句:「宜早不宜遲,還請太后幫我照顧著令兒……」說到這裡又有點不放心,有些遲疑。

太后輕輕笑了下:「你放心即可,本宮沒那麼不靠譜,上次是真的攔不住……」

陸夫人點了點頭,便也不再多說,帶著丫鬟叫來馬車,連衣服都沒換,便直接出了王府。

……

庭院清幽。

太后緩步走到房門之前,眼神明顯有些猶豫和糾結,不過轉瞬又被壓了下去,轉而偏頭吩咐道:

「病人需要靜養,你們圍在外面像什麼話,都去外宅等著,有事本宮自會叫你們。」

「是!」

宮女丫鬟還有幾個御醫,自然不敢違逆太后的意思,微微躬身行禮,便退了出去。老蕭本來也站在庭院中,此時也轉身離開了院子。

諾大庭院里安靜下來,只有偶爾幾聲鳥叫從遠處響起。

太后抿了抿嘴,表情恢複往日的端莊寧靜,抬手推開了睡房的門。

吱呀——

房門打開,關上。

太后站在屋裡,面對著房門,稍微遲疑了下才轉過身,看向了房屋裡側。

屋子裡飄著淡淡的藥味,幔帳之間,許不令靠坐在床頭,只穿著貼身白衣,墨黑長發披在背上,一雙桃花眼清明動人,帶著幾分微笑。

「……」

太后忙的又轉過身去,想想覺得不對,強自鎮定輕咳了一聲,把食盒放在了外面的桌上,緩步走向了房屋裡側。

「參見太后!」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低頭行走的太后嚇的雙肩一抖,心跳的很快,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步伐不緊不慢的在凳子上坐下,打量了許不令一眼:

「免禮……身子可好些了?」

許不令表情平淡,與往日沒什麼區別,輕輕點頭。

房間就此沉默下來。

許不令不說話,太后自然是無話可說,只剩下兩道呼吸聲。

太后漸漸有了點如坐針氈的感覺,目光躲閃沒去看許不令的目光,嘴邊的話不知忍了多久,才逼著自己說出來:

「你……上次所說的解毒法子,是真是假?」

許不令能怎麼回答?點了點頭:「太后若是不願,不必勉強,人固有一死,早晚罷了。」

「……」

太后緊緊捏著裙子,偏頭也不知看著哪裡,沉默了很久,才語氣平淡的道:

「你先答應我……以後病好了,回了封地,要善待天下百姓,心裡要裝著天下而不是一己私慾……要當個好王爺……」

許不令沉默了下,稍稍吸了口氣:

「好。」

「實話?」

「我許不令從來言出必踐……便如太后所說,為百姓謀天下,而非為一家一姓謀天下。」

「……」

太后輕咬下唇,抬起眸子看了許不令一眼,起身走到窗戶邊,探頭在外面瞄了幾眼。

四下無人。

太后眼神有些慌,悄悄關上了窗戶,模樣如同偷腥的寡婦般……嗯……好像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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