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過留觀室，一群人又浩浩蕩蕩的殺向了ICU，在一群住院醫忐忑不安的眼神中，方主任來了，在一群住院醫如釋重負的眼神中，方主任走了，就這麼浩浩蕩蕩的來，就這麼浩浩蕩蕩走……
當然，不少人其實都清楚，今天查房的重頭戲其實就是ICU，方主任最關心的其實還是昨晚的三位患者。
到了ICU這邊，一大群主治就被方浩洋打發走了，只剩下方寒和李文軍匡明卓苗大龍以及呂新文。
ICU畢竟不同於普通病房，平常方寒帶著五六個人查房負責ICU的住院醫都是硬著頭皮，這要是進去二三十號人，開玩笑吧？
方主任當然也清楚這一點。
急診科的ICU現在有五張病床，五張病床已經全部住滿了人，除了昨晚送來的三位重傷患，還有匡明卓前兩天做的肝切除手術患者。
重症監護病床邊上都有患者家屬陪著。
「患者已經醒了？」
「嗯，這是昨晚送來的第一位患者，後半夜就已經醒了。」負責重症監護室的主治醫急忙道。
昨晚的第一位患者主要是失血過多，腦部震蕩，經過搶救治療之後，後半夜就已經醒了，算是情況最好的一位了。
方浩洋走上前在患者的面前揮了揮手，患者的眼珠子跟著方浩洋的手來迴轉動。
「看上去恢複的不錯。」
「人是醒了，不過還不能說話。」陪在邊上的是患者的妻子。
方寒也走上前檢查了一番，然後道：「失血休克，再加上腦部震蕩，反應有些遲緩，有可能會造成短暫失憶，這個家屬要有心理準備。」
「失憶？」患者的妻子頓時就急了。
「只是有可能，而且這個失憶也只是暫時的，受了那麼重的傷，怎麼可能一點影響都沒有，恢複期患者家屬一定要有耐心。」方浩洋耐心安慰。
「嗯。」患者的妻子點了點頭。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同樣在ICU，相比起另外兩位患者，他們家這位確實算是最幸運的了，沒看其他兩位，一位截肢了，一位肝脾切除了，都沒有囫圇著，他們家這位最起碼沒少什麼零件。
「再觀察半天就可以轉去普通病房了。」方浩洋對ICU的主治叮囑。
「嗯。」主治急忙點頭。
然後方浩洋又走向下一位患者，下一位正是已經截肢的患者，患者其實也已經清醒了，只不過雙目無神，面如死灰。
負責陪護的同樣是患者的妻子，患者的妻子的狀態同樣不算好，雙眼紅腫，整個人也是非常的憔悴。
方浩洋走上前的時候，患者的妻子微微抬起頭，雙眼看向方浩洋和方寒等人，眼神中有著茫然和麻木。
跟著方浩洋一起的李文軍心中就是一揪。
這樣的眼神他見的多了，這是哀莫大於心死啊，患者的命雖然救下了，可失去了一條腿的患者活著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也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可能對現在的患者來說，活著還不如就那麼死了，一了百了。
方浩洋走到患者的面前，同樣揮了揮手，患者表情獃滯，一點反應都沒有。
方浩洋昨晚也聽說了情況，心中也有些準備，並沒有多說什麼，照例做了檢查，方寒也同樣做了檢查，留了醫囑，然後走向下一位患者。
一群人走出重症監護室的時候心情多少都有些沉悶。
方浩洋回頭對苗大龍道：「適當開導一下三號床的患者家屬，患者現在的狀態很不好，家屬的配合很重要。」
苗大龍頓時就變成了苦瓜臉，這可不是什麼好差事啊。
昨天搶救時候的場面苗大龍那是親眼所見的，當時他都忍不住哭了，這個時候讓他去做開導？這不是為難人嗎？
「怎麼，這點事都做不好？」方浩洋眉毛一挑：「要不我這個主任親自去？」
「沒有，我也沒說什麼不是。」苗大龍哼哼唧唧的：「只不過我對截肢方面並不是很了解，到時候開導的話總要讓患者家屬聽明白吧？」
說話的時候苗大龍偷偷看了一眼呂新文，這個活他自然是想推給呂新文的，同樣是主治，主治和主治那也是不同的，呂新文一個新人，現在還不是他這位老資格的對手。
「現在手術已經做完了了不了解又有什麼關係，你現在要做的是開導患者家屬，做好患者的預後。」方浩洋卻不打算放過苗大龍。
呂新文笑著道：「我和苗醫生一起吧，兩個人好說服。」
方浩洋點了點頭：「也行，儘快讓患者家屬把心態調整過來，患者這個樣子下去可不行。」
方浩洋對患者的情況是非常擔憂的，醫生把命救回來其實並不算完，還要把心救回來，一些患者被搶救過來之後接受不了現實輕生的多了去了。
各大醫院的住院大樓和門診大樓其實是跳樓率最高的地方，每年都有人從樓頂一躍而下，不信你去看，各大醫院的門診大樓和住院大樓樓頂的防護做的都是很高的，有些醫院的樓頂防護比人還高。
可不管你做的多麼高，只要有人想跳，那總是有辦法的，別說患者，醫生加入跳樓行列的也大有人在，方寒年前還挽救了一位副主任呢。
李文軍沉吟了一下道：「患者的絕望其實還是體現在生活上，如果能給患者以經濟方面的援助，或許能好很多。」
方浩洋回頭看了一眼李文軍，有些訝異這樣的話能從李文軍口中說出來。
當然，李文軍說的也是事實，可問題是醫生這個職業絕對是見到種種慘狀最多的一個職業了。
家境不好的，交不起住院費的，每年都要遇到很多很多，倘若同情心泛濫，自家的日子那就徹底沒法過了，今天這個補助一點，明天哪個援助一點，日積月累那可不是小數目。
而且就醫生本身來說，大多數醫生其實並不是高收入。
江中院作為中醫醫院，醫生們的收入比起西醫醫院來還要差上一些，哪怕是副高以上的醫生比起人家省醫院亦或者醫附院的醫生，收入還是低。
「要不咱們科室組織捐獻一下？」方寒也有這個意思。
李文軍也道：「隨著咱們急診科的擴展，以前遇到不到的一些事以後可能也會遇到，我覺得是不是可以成立一個科室內部的扶助基金，用以援助一些交不起住院費的患者？」
「我支持李主任的意見，我本人願意拿出十萬塊。」方寒同樣第一個站出來支持。
方浩洋訝異的看向方寒，這小子現在這麼有錢了嗎，一張口就是十萬塊？
邊上的苗大龍和呂新文同樣驚的不輕，十萬塊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江中院的主治估么著一年也就十來萬的收入，方寒現在還只是實習生吧？
「這件事可以考慮一下，過幾天咱們開會再討論一下。」方浩洋沒有直接拍板，畢竟科室內部的扶助基金的話，並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事情，有些醫生護士或許樂意，可有些人就不見得樂意了，作為領導並不能以自身意志去考慮問題。
……
離開ICU，方浩洋單獨把方寒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進了門，方浩洋伸手一指邊上的沙發：「坐吧。」
說著話就開始燒水準備泡茶，方寒對方主任的辦公室早已經非常熟悉了，就好像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一樣，很自然的在沙發上坐下，左右看著，然後微微起身，一伸手摸了一個蘋果。
「咔嚓！」
紅彤彤的蘋果被方寒咬了一口。
方浩洋瞪了方寒一眼，自顧的燒著水，等水燒開，泡好茶，給自己和方寒倒了一杯，喜滋滋的喝了一口，這才道：「這次我去雲州遇到了陳國中陳院長，陳院長對你的論文很滿意。」
方寒沒吭聲，繼續聽著。
方浩洋又喝了一口茶水，繼續道：「陳院長的意思是你私下裡做一份考題交給他，你明白我的意思？」
方寒點頭，明白，很明白了。
按說他是趕不上今年的研究生了，陳國中這很顯然是內部操作。
「抽空去一趟江州醫科大。」方浩洋很是有些有氣無力，和方寒說話，真的很累人，有時候你好歹給個反應啊。
「嗯。」方寒點了點頭。
「昨晚的搶救你做的很好，臨危不亂，思路清晰，很不錯。」方浩洋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了。
每次吧，他其實都有不少花想給方寒交代，可每次見到方寒，兩句話說的節奏就被打亂了，他這邊說，方寒這邊根本不插嘴，靜等著你說下文，最多嗯，啊……
要不是這小子真的本事，方浩洋都恨不得一腳把這小子踹出去，整個科室，還真挑不出第二個這麼讓他鬱悶的傢伙。
方寒依舊不吭聲，面帶禮貌式微笑。
「滾吧，滾吧。」
方浩洋一揮手，懶得說了，氣的他牙疼。
這次方寒說話了：「別急啊，這茶才正好呢，我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