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尾聲 第四百五十三章 戲中的人與墓

「冥猙消失了?」

司命注視著寧長久,寒聲問道。

木桌上的菜肴尚泛著熱氣,煙火炸開的聲音還在樓外迴響,可她們之間,空氣卻已逐漸凝結了,女子們都從寧長久的眼眸中感知到了不祥的意味。

寧長久確認再三,道:「六十四座高峰上,無一有信號傳來。」

眾人面面相覷。

柳希婉問:「會不會是遺漏了哪座山峰?」

柳珺卓立刻道:「不會,我們已經比照了世界各處的輿圖,七十二洞天亦有照觀山川的能力,山嶽不是人,不可能憑空藏住。」

陸嫁嫁思考著她們的話語,問:「會不會冥猙神國根本不在高山之上?」

寧長久也作了否定:「冥猙神國居於高山,師尊與惡都說過這點,按理說不會有錯。」

陸嫁嫁又問:「惡不是全知者么?它也不知冥猙神國最終的方位嗎?」

寧長久道:「惡被困在天榜太久,身軀也在逐漸枯萎,他的全知主要源於漫長的歲月,並非真正的全知。」

陸嫁嫁握著劍,沉靜不言。

所有人都知道,冥猙的神國已經開啟了。

冥猙是現存國主中最強的一個,如今神主一個接著一個被殺死,它應也知道自己早已窮途末路,它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哪怕是暗主也無法左右。

無法及時找到它,將一切遏制,那隱藏的冥猙神國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隱患,若它驟然暴亂,那不待他們阻止,人間萬民便會像車輪下的花朵一樣,毫無抵抗地被大量碾碎。

甚至,這一切可能已經在發生了。

葉嬋宮高座不可觀,尚在全心全意地修復著世界,她相信寧長久,相信他們能一個接著一個找到神主,將其殺死,故而也沒有將目光投向細部。

變故到來,令他們擔憂的事終於發生。

眾人冷寂的沉默並不能凍結時間,時間一刻不停地流逝著著,拖得越久於他們而言便越是不利。

寧長久閉上眼,從識海中搜尋著所有可能的線索。

與眾神主交手的一幕幕從腦海中閃過去。

不知為何,畫面最終定格在了罪君那雙詭異的眼睛裡。

象徵著罪惡的魔鬼張開翼膜俯瞰大地,古奧的話語在虛境響起,下方的山與海隨著惡魔的低語而起伏。

寧長久忽然想到一件小事——罪君討厭海水。

這件小事卻剎那點亮了識海。

他霍然睜開眼,望向了同樣望著他的眾人,說:

「山峰一定只在陸地上嗎?」

……

時間推回至兩個時辰前。

夜色已籠罩了北國的大地,子夜尚未到來,除夕的燈火在寒冷的空氣里飄忽著。

穿著棉裳的邵小黎躺在雪地里,意識模糊,痛感從骨髓中發散出來,侵吞著意識,雪從衣裳的縫隙湧來,針一般碾過毫無防備的軀體,冷顫感在越漸麻木的身軀中激過去。

她的胸脯還在微微起伏著,眼眸中的星空卻越來越模糊,她隱約間看到了最閃耀的那顆……那是洛神星么?

邵小黎不知道,只是覺得自己一點力氣也沒了,她多希望這滿地白雪是冥殿里的棉被,躺下就能睡覺。

一隻手伸了過來。

短髮模樣的四師姐對她遞出了手。

邵小黎艱難地給予了回應。

四師姐將她從雪地里拉起,邵小黎晃晃悠悠許久才站穩。

「師姐……」邵小黎輕輕喚了一聲。

「嗯。」四師姐簡單應了一聲。

邵小黎小聲問:「師姐是不是對我很失望啊。」

司離問:「為什麼失望?」

邵小黎道:「師姐陪我練了這麼久,我的實力卻還是這番樣子,挨打不記打……」

司離想要安慰,卻改不了那平淡的語調:「你做得已經很好了,你的神魂早在第一世的末尾變得薄弱,現在能修到這般境界已經超出了預期。」

邵小黎抿緊了唇,小巧的靴子踩在雪地里,棉布裙在風中晃著。

邵小黎輕聲道:「但我對自己很失望啊。」

司離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這個平日里看著機靈乖巧的小姑娘,在這兩三個月的比試里,哪怕打得渾身麻木不能動彈也沒有求饒過。而她此刻修的是體魄,所以哪怕遍體鱗傷也無法用靈力去修補,只能強忍著等劇痛過去。

司離不會安慰人,只是問:「要師姐背你嗎?」

邵小黎看著她腰間的兵器匣,問:「那兵器匣放哪裡?」

司離想了想,給出了完美的解決方案:「我背你,你背兵器匣。」

邵小黎看著那大大的兵器匣,喉嚨微緊,拒絕了師姐的好意,「不勞煩師姐了,我自己走就好了。」

司離扶著她向著兩人的小屋走去。

邵小黎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里,鵝毛大雪還在不停地飄下。

邵小黎每次遙望天空的時候,都能感受到深深的孤獨。她最近一直在追尋孤獨,可孤獨沒有給她真正的力量,反而讓無數的負面情緒在心中滋長,她只能靠著痛意將這些壓回去。

回到木屋裡,邵小黎平躺在床榻上,司離為她簡單地敷藥。

「今天是除夕。」司離說。

「嗯。」邵小黎應了一聲。

「小師弟沒來看你,你傷心么?」司離問。

「當然傷心啊。」邵小黎咬著牙,忍著痛意,道:「不過師父肯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今夜殺掉了冥猙,他一定會來看小黎的。」

司離嗯了一聲。

木屋的氣氛有些安靜,司離原本是不愛說話的,可她總覺得這個特殊的日子該聊些什麼。

「對於很多人來說,除夕也是生辰之日。」司離說。

邵小黎有些疑惑地側過頭,看著四師姐背光的剪影,問:「為什麼呀?」

司離解釋道:「因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比如我……那我們什麼時候長一歲呢?便是除夕夜過後了。所以今天過後,師姐就又大一歲了。」

邵小黎下頜微點:「這樣子啊……」

小黎八卦的心又按奈不住地竄了起來,她小心翼翼問:「聽說四師姐和五師兄原本是兄妹?」

司離動作微停,片刻後才道:「我們的魂魄是師尊收集起來,以生命的權柄修復的,能完整修復的收為了內門弟子,無法完整的修復的便生活在大河鎮中,也為不可觀的構造添磚加瓦著。而當時……」

司離回憶了一會兒,道:「據師尊說,我與五師弟的魂魄是連在一起的,就像是一個雙胞胎的胚胎,而師弟醒的更早一些,所以就當做是兄妹了。」

邵小黎好奇道:「師姐與師兄前世是情侶么?」

司離搖了搖頭,道:「不,我們是死敵。師弟前世的妻子是司掌大海的神祇之一,她死在了我與共工的神戰里,最後……說不定是我和他同歸於盡了。」

邵小黎抿緊了唇,知道自己大過年的又問了不好的問題。

司離感知到了她的情緒,難得地笑了笑,道:「沒關係的,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們都不再是我們了,糾結前塵往事又有什麼意義呢?不過……當時的我在覺醒記憶後確實有些耿耿於懷,於是拜師時我跪得很快,就成了師姐了。」

邵小黎艱難地豎起大拇指,道:「師姐可真會變通呀!」

司離將葯收好,將擰乾了熱水的白布鋪在邵小黎秀美的背上,漂漂亮亮的少女將嘴唇咬得緊緊的,在熱量中感受到了痛意與快|感雜糅的知覺,她的雙臂則微微遮擋著身子兩側。

司離收拾好了葯,重新坐回了邵小黎的床邊。

司離看著少女窈窕的背影,幫她攏了攏鋪開的黑髮,道:「我覺得現在的小黎很好,比當年的洛神要好。」

邵小黎道:「師姐都沒有給我講過洛神的故事。」

司離道:「你要想聽故事,就問師尊去,等師尊修復好了世界,應有很多空閑時間的。」

邵小黎鼓了鼓腮,並不想去問。

她看著師姐,道:「對了,師姐,既然你教我的是鞭子,那我什麼時候才可以握鞭子呀?」

司離道:「當然是等你可以握起鞭子的時候。」

邵小黎又問:「那我什麼時候可以握起鞭子呢?」

司離道:「這是師尊的表述,我只是複述。或許……等你覺得自己可以的時候,你就可以了。」

這句話顯然是廢話,但邵小黎還是若有所思地點頭了。

大雪在外面飄著,不結實的門窗支啦支啦地發出聲響,藏在燈罩間的火焰平穩地燃燒,邵小黎躺在堅硬地床板上,順著門的縫隙看雪花飄來飄去,不知在想著什麼。

「小黎一定會變得很厲害的。」司離生硬而真摯地說。

「嗯!」邵小黎不再自我否定,勇敢地點頭。

她從床榻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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