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白骨成聖碎青霄 第四百一十四章 洛河紅樓 金烏殘國

夜色是化不開的黑暗,洶湧的洛河裡,流水在靈力的作用下對沖著。

尖嘯的颶風裹著驚雷,像是碾過洛河水面的車輪,那些雷電留下的車轍與水接觸,持續地散發著光,整片河流都被這種光覆蓋了,看上去好似有一顆雷電揉成的太陽要從洛河中升騰起來。

司命抱著葉嬋宮,以雪白的絨毯將她裹在懷裡,雷電的太陽勾勒著輪廓,侵擾而來的電弧卻觸及不到她們。

司命看著葉嬋宮稚嫩的臉和纖細的手,總有一種將水中月抱在懷中的不真實感。

前方,白藏跟在葉嬋宮身邊,壓抑了這麼多時日的怒氣,終於在面對青銅神駒時宣洩了出來。

河面已是一個深凹的巨碗,白藏揮舞著一雙如玉的拳,卻轟出了千萬均的力量,那些力量像是攻城的投擲石器,每一記皆是聲勢浩大,水面被砸出了千千萬萬的深坑,青銅神駒長嘶著,奮蹄抵抗,卻被白藏以金槍為梯,越到了頭頂,五指如鉤,擰住它黑色的頭盔,將其向著水面下硬生生按去。

轟!

巨響聲炸開。

「曬太陽?怎麼樣才算曬太陽呢?」

司命覺得這個詞是不簡單的,她目視著前方的洛河,想要去幫一下白藏,但見師尊依舊冷靜,便也覺得應該傳承師門的靜氣。

葉嬋宮道:「首先要找到一顆太陽。」

司命立刻想到了寧長久,柔唇半抿,委婉道:「那我們要快些趕往古靈宗么?」

葉嬋宮輕聲道:「他現在不在古靈宗中。」

司命並不知道她確切的意願,便問出了心中的擔憂:「三匹神駒已經降臨,國主親身的投影呢……天驥的權柄又是什麼?師尊,真的有信心么?」

葉嬋宮輕輕搖頭,道:「先去洛河看看吧。」

「去洛河?」司命不太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葉嬋宮淺淺地回憶道:「當年邵小黎是洛河的河神,彼時洛河浩浩湯湯,遠沒有枯竭至如今的大小,洛河沿岸曾有百里宮殿,不過早已摧毀殆盡,洛河河底倒是有一座玉水樓,如今殘址不知還在不在。」

司命並不清楚,葉嬋宮對於洛神所抱的,究竟是怎麼樣的情感,但此刻洛河之上波濤洶湧,風雷涌動,她們兩人能在河邊悠悠閑閑地聊天,完全是有隻大白虎在給她們負重戰鬥。

「是在哪一段河域呢?」司命問。

葉嬋宮看著洛河,道:「差不多便是此處附近,入河看看便知。」

司命感受著葉嬋宮愈發冰涼的身體,問:「你身體真的撐得住么?」

葉嬋宮道:「月本就清幽,無妨的。」

司命輕輕點頭,腳踩黑劍,帶著師尊掠向滔滔江水。

洛河之上,水大量地蒸發著,化作濃度極高的白氣,被雷電的領域攔截在內,這些白氣溫度極高,使得這片雷場像是真正的太陽。

葉嬋宮伸出小手,伸入這片狂雷與水蒸氣並存的混亂場域里,片刻後,她縮回了手,她的手並無傷痕,只是冰冷依舊。

這不是真正的太陽。

也恰是此刻,水下金光爆裂開來,半人馬的神駒提著長槍,破開水面,將白藏重新撞了回來。

青銅神駒哪怕是下等馬,也畢竟是天驥年主場作戰。白藏失去了神位與權柄,力量也被龍骨死牢封印了不少,此刻竟無法一鼓作氣摧毀這批看上去古董般的銅馬。

青銅神駒將白藏的身影壓回,手中的長槍隨之擲出,呼嘯著刺向白藏。

白藏身前,破碎的白銀像是一隻只飛蛾,精準地撲上了金槍,吞噬其芒,將其速度越拖越慢。

神駒上的半人形戰神爆發出威嚴的低喝,金槍高速旋轉,想要將這些白銀飛蛾甩去,白藏的身軀卻像是獵豹般矯健地彈跳了出去,她以橋為橋樑,借力一躍,將長槍狠狠踩下,隨後亮出利爪,再度如猛虎般向著青銅神駒撲去。

在白藏還未真正成神的一生里,她獵殺過的戰馬數不勝數,哪怕此後千年養尊處優,權柄與神主之力的便捷使得她的牙齒與利爪用進廢退,不再如過往鋒利,但狩獵的本能始終是銘刻在骨頭裡的。

白藏享受著這種酣暢淋漓的戰鬥。

雖然對手是一個半年前的自己根本看不上的怪物,但她找到了年輕時與古神逐鹿的感覺,哪怕一時被逼退,她只要將對方幻想成姮娥或者司命,立刻又殺心十足了,更不得將這匹馬五馬分屍了。

白銀少女雙拳轟炸,銀色的碎屑繞身飛舞,宛若千萬柄隨心所欲的劍。

她與青銅神駒你來我往地對殺著,青銅神駒終究落了下風,身軀上留下了許許多多細碎的傷口,身披戰甲的半人上,盔甲甚至都出現了細密的裂紋。

白藏雖有如雪的刀刃護體,但此刻氣海已非真正的汪洋,會枯竭,會疲憊。

見到司命與葉嬋宮來到洛河,白藏放鬆了些,冷冷道:「你們怎麼看戲看了這麼久?快點上來幫忙!這頭馬沒多厲害,我們一鼓作氣殺了它!」

白藏這樣說著,卻眼睜睜地看著她們開闢了河水,身影沉入其中。

「哎哎!等等!你們去幹嘛啊?馬在這邊!」白藏纖細的小臂抬起,直指青銅神駒,大聲喊道。

司命清冷的聲音傳來:「我與師尊去參觀一下當年洛神府邸的殘址,稍後再回來,小白貓,你先自己撐會。」

「你……你們!」白藏氣得跳腳,道:「大敵當前,你們能不能有點危機感啊!」

喊話之時,洛水河面已經合攏,獨留白藏孤零零一個人,面對著如山般的青銅神駒發獃。

青銅神駒先前被白藏衝撞得傾斜,此刻身子已正,馬蹄輕踏,金槍一抖間,黑鐵盔甲里的金瞳亮起,發出瘮人的金光。

白藏心中更氣了,她將悲憤轉化為了力量,對著青銅神駒大吼,她捲起袖管,對著青銅神駒呵斥:「瞪什麼瞪?你這下等馬有什麼資格瞪我?」

白藏呵斥之後,再度對著青銅神駒掄起的拳頭。

她總覺得這一幕怪怪的……這算什麼啊?主力軍事不關己去閒遊,落難的神國之主出生入死打內戰?到底誰才是堅定不移的,反抗暗主統治的忠貞戰士啊!

白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初萬虎門的絕學,掏心術。

她盯著戰馬,不確定它的心臟是長在人的身軀里,還是馬的軀殼中。

兩者的對峙不過剎那,很快,滔天的殺氣再度撕開了洛河,白藏與青銅神駒的戰鬥持續打響著。

極深的洛河水底卻是平靜的。

此刻的葉嬋宮在水波的映襯下更似虛幻,真的像是水中月了。

她們輕而易舉地剖開了水底的暗流,在渾濁的水浪中高速前行。

在泥濘的沙土中,建築物的斷壁殘垣顯現了出來,它們掩埋在泥土裡,表面覆滿了藻荇,爬著許多螺類,這些斷壁的密度越來越高,很快,有什麼東西隔絕在了他們面前。

前方一片灰濛濛的,遺迹似乎就在眼前消失了。

「這是類似桃簾的遮擋物,只是品階要遠高許多。」葉嬋宮如是說著,她從白色的毯子里伸出了小手,輕飄飄地落到了前方。

漣漪自指間生。

有什麼東西被挑了開來,接著,灰濛濛的霧氣不見了,她們像是一滴水,滲透到了更廣闊也更清澈的海洋中。

司命抱著少女輕盈落地,前方,一座看上去竟還似嶄新的小閣樓在水中構築著——這與司命的想像是有出入的,她原本以為自己會看到金碧輝煌的龍宮,但眼前所呈現的,只是一座兩層的紅木小樓,看上去還頗為簡陋,怎麼也不像是洛神該有的……

「是這裡嗎?」司命有些不太相信。

「嗯。」葉嬋宮卻點了點頭,她枕在司命懷中,微微睜開眼,看著前方的小樓,道:「這片世界是由一顆古神的辟水靈丹撐起的,以簾幕遮蔽千年,竟未被其他修道者發現……」

「許是北國苦寒吧。」司命說。

北國的修道環境比南州都差了許多,她們遊歷多日,連紫庭境的修道者也幾乎沒有見過,再加上此處靠近神畫樓,洛河雖無明確劃分,但很多人默認是在神畫樓的領地里的,自然不敢當著神樓的面挖寶。

種種原因使得這座小樓得以保存完好。

「不過,裡面也沒什麼驚世駭俗的法寶。」葉嬋宮道。

她知道,當年洛神死去的時候,是孑然一身的。

「那裡面藏著什麼呢?」司命問。

葉嬋宮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吧。」

司命仰起頭,看了一眼上空,擔憂道:「留白藏一個人對付那匹馬,真的沒事么?若是天驥……」

她欲言又止,不願折損一員大將。

葉嬋宮道:「俠義話本中,高人往往是不出手的,任何高人一旦出手,便會不再神秘。再強大的招式顯露後都會有跡可循,唯有在未出招時,才擁有未知的,無限的強大。」

司命恍然大悟,覺得師尊不愧是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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