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白骨成聖碎青霄 第四百一十章 小齡與小黎的初次會面

北國與中土相隔大海,天氣陰寒,哪怕是盛夏時節也偶有落雪,此刻已是秋日,千山除了蒼松翠柏不見其餘林葉,諸多山頭上去年的積雪還未消融,依舊是皚皚的模樣。

三人走了一陣路,因葉嬋宮道裙太長,便由司命去牽著骨鏈子,葉嬋宮則單獨提著裙擺走在一邊,她微低著頭,步子邁得很小,倒像是剛學會走路沒多久的孩子。

司命慢悠悠地跟在她的身邊,若拋去那些已經經歷亦或者還未到來的災難,此刻倒有真有種攜著家裡的女兒和貓郊遊的感覺。

白藏也是慢悠悠的,她仰著頭,豎著尾巴,腳步優雅,看著很是驕傲。

她們就這樣走著,穿過稀疏的林地與原野,簌簌的踩草聲里,天上的雲被風不斷推著,轉眼間,太陽也被推了過來,懸在了頭頂,將人的影子藏了起來。

司命本就是世間巔峰的神女,但如今,她手中牽著神主,身邊跟著月神,久而久之,這看似平常的一幕,竟隱隱約約是自己千年修道生涯的最巔峰了……

「要我去城鎮尋個店鋪,幫師尊換身合身的衣裳嗎?」司命輕聲問。

「稍後入城再說。」葉嬋宮道。

「那……師尊的頭髮這樣散著似不太好,要我幫著將頭髮梳起來么?」司命低下頭,溫柔地看著這個極美的小姑娘,似激起了某種光輝,很是關切。

「……」葉嬋宮話語始終帶著一種靜氣:「嗯,你會編什麼頭髮呢?」

司命抿著唇想了一會兒,猶豫道:「我,我會扎辮子的。」

葉嬋宮看著前方的落木,道:「下次吧。」

司命有些遺憾。

白藏在一旁優雅地走著,聽著他們的對話,白藏貓眸眯起,耳朵微動,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無法想像姮娥扎著個辮子的稚嫩模樣,哈,好端端一個姑娘染什麼彩色頭髮,一看就沒有審美,我要是姮娥,我一定無法容忍這種跟班。

「你笑什麼笑?」司命注意到了白藏。

白藏不理她,心想你還能和我一隻……幼年老虎計較什麼?

接著,白藏感覺自己背脊傳來一股涼意,她扭過頭,看著司命,發現司命正眯起眼盯著自己。

「白藏大人呀,你的毛髮好像也蠻長的呀。」司命欲欲躍試。

「喵喵喵?」白藏有些困惑,接著明白過來,在哀吟聲中被司命抱了起來。

再次放下時,白藏脖頸間已被扎了一圈細小的鞭子,看上去就像是掛了一圈小鈴鐺的白獅子。

白藏咬牙切齒地盯著司命,心中幻想著報復,她再被牽著走時,腦袋因為羞恥而低了些,走路時肉墊憤恨地踩著司命的影子,彷彿這樣子,自己就將她踐踏足下了。

司命看著白藏憤怒而無能的樣子,還不忘時不時嘲諷,將這白貓惹得暴跳如雷。

「對了,師尊,我這頭髮的顏色,有辦法可以洗掉么?」司命很關心這件事。

「有的。」葉嬋宮給了肯定的答覆。

「怎麼辦?」司命關切地問。

葉嬋宮回憶道:「鳳凰之火可將其燃去……簡而言之,去找襄兒。」

司命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

「那……寧長久他們現在還好嗎?」司命又問。

「我離開月宮時,他們已在南荒,此刻應過了無運海,即將抵達古靈宗。」葉嬋宮道。

司命知他們無恙,心緒放鬆了些,她猶豫著要不要寫一封劍書寄回去,但看著身邊師尊鎮靜清冷的樣子,又安心了些。

「我累了。」

一條清澈的溪水旁,葉嬋宮停下了腳步。

她們走了很多路,但這些路對於仙人而言不會累,葉嬋宮似在想像自己是個人——如果是人,那走到此處,應是很累了。

於是她也覺得累了。

司命並未過問緣由,只是帶著師尊在一處大樹下的枯草坪上坐下,然後將白藏像是拴狗一樣拴在旁邊的一顆小樹旁。

白藏貓坐著,舔著爪子。

葉嬋宮籠在玄青道裙里,背靠樹榦,仰頭望著天空的雲,道:「我覺得這個世界有些陌生。」

司命道:「應是師尊許久沒有來人間了吧。」

葉嬋宮點了點頭,道:「或許。」

「嗯,師尊也不必太憂心,暗主降臨至少還要許多年的。」司命坐在她的身邊,抱著雙膝,溫和笑道:「我身為不可觀這一代的大師姐,一定會一直陪在師尊身邊的。」

葉嬋宮不置可否。

白藏在一旁變成了人形態。

漂亮的白銀少女被鐵鏈拴著,斜坐樹下,道:「暗主降臨只會比你們想像中更快到來!」

司命問道:「為什麼?」

白藏幽幽開口,說道:「因為我能感覺到,它已經開始真正蘇醒了。」

司命問:「暗主究竟是什麼?」

白藏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能感受到的,只是一個朦朧的意識。」

「那它之前為什麼要沉睡呢?」司命又問。

白藏道:「許是兩次獵國戰爭,也耗費了暗主不小的精力吧……人力雖然有限,但也不是全無作用。」

司命思怵著這些,葉嬋宮忽然看向白藏,問:「如果你是暗主,你接下來會做什麼?」

白藏直截了當道:「我會將每一顆星辰都點燃,讓神主共存於世一年,在這一年裡將所有的反叛者殺穿!」

但世界很有可能會承受不住十二神主共存的狀態,提前進入生靈滅絕的崩壞。

白藏並不關心這些。

葉嬋宮平靜道:「若你來當暗主,或許我們就能贏下來。」

白藏愣了下,然後意識到自己被羞辱了。

她很是生氣,卻不敢發作,發泄似地用拳頭砸了下樹榦,接著,樹上一大一小兩顆果子被搖落,同時砸在白藏的腦袋上。

「喵嗷——」

白藏哀吟了一聲,她憤怒地抓起兩個果子,盯著它們,思考著為什麼它們大小不同,卻同時砸到自己。

正想著,司命撿起一粒石子,扣彈間砸到樹榦上,樹榦劇震,所有的果子一同搖動,白藏大驚失色,立刻變作獸形,嬌小的身子順著樹榦竄到了樹頂,對著司命憤怒地叫著,斥責她的惡毒。

葉嬋宮不理會她們的打鬧。

她始終看著天空,忽然明白,自己哪怕身在塵世,心卻始終在天外……那人間對於自己真的有意義么?

她不由地回想起了許多年前的往事。

這些年,葉嬋宮已很少追憶自己的一生,她發現自常曦時身居月宮開始,無論是殺人救人她都是冷淡的。

她只是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就像夜間無光,她便向太陽再借一泓清輝,為昏沉的世界添一些亮色,這並不需要理由。若有朝一日,人間能有徹夜宵火,無需再尋那一點微光,自己也會被遺忘,或者只當做一種象徵……

葉嬋宮靠在樹榦上,風吹過她時,依舊像吹過一個無意義的虛影。

另一邊,司命搖晃著樹,將白藏從樹上震落下來,然後揪了根狗尾巴草逗弄她。白藏屈辱萬分,但因為與生俱來的天性,她還是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抓司命的草。

「對了,白藏大人會捕魚么?」司命看著前面的小溪,突發奇想。

白藏冷漠地喵了一聲,似覺得魚這樣底層的生命,根本不值得自己出手。

司命解了繩索,將白藏拽到了河邊。

白藏看著水中自由自在遊動的魚,心中泛起凶性,她瞅准了一條,爪子閃電般落下、縮回。

她什麼也沒有抓到,魚受驚而走。

白藏不信邪,又試了很多次,明明她瞄得很准,可總是與魚擦肩而過,彷彿自己看到的,只是水中遊動的幻影。

身後葉嬋宮清冷的聲音傳來。

「陸地與水是兩個世界,水面是兩個世界的隔閡,通過隔閡去看世界,所見的與真實的是不同的……多年前,哪吒與龍王曾打過一架,龍潛於水中,哪吒懸於天上,那時候的哪吒就悟出這個道理了。」

白藏垂著耳朵,喵了一聲,悻悻然地收回了爪子,看似心悅誠服,心中想的卻是:就你懂得多!

司命看出了她的不滿,雪足落在了貓的背脊上,以此作為懲罰。

白藏被她踩著,目光順著玉足向上看了一眼,心中不屑,心想你與我不也是一個品種么……

「我休息好了。」

葉嬋宮說。

於是三人繼續郊遊。

北國是嚴寒的,此刻冷風撲面已如刀割,葉嬋宮覺得自己應該是冷的,所以將身子縮緊了些,扮演出冷的樣子。

司命看著她,心中輕輕嘆息。

臨近城池,天空中零碎地飄起了雪,城門口,司命與葉嬋宮皆易容了些,看上去只似普通女子。

司命隨手偽造了一份通關文牒遞給了守衛。

守衛檢查著文牒,問:「你們母女是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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