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鯨萬里觸瓊樓 第三百八十章 走向幽冥

殘破的王殿在金烏神國中飄浮著,殿樓的建築風格是端正而古舊的,人間的閣樓建築,最初便源自於此。

王殿里,羲和的神像是唯一完整的東西了。

她發間冠上、手臂足踝間皆垂著金鏈子,衣裙上點綴的珠玉還發著微光,她束腰很高,將下裙襯得修長,她的氣質典雅,身段出挑而微顯嬌小,卻有著母儀天下之感。

她雖栩栩如生,卻因是神像,靜默無言。

如玉的王座上,司命正斜躺著,黑色的裙袍宛若綢被,輕鋪在如雪的身軀上,渾|圓修長的玉腿自王座的扶手上折垂下來,宛若浸霜披雪的瓊枝。

殿外透來的光將黑袍反射出了鴉青的顏色,深青與雪白的交界處,色差顯腴,更將曲線勾勒凸浮。

司命長長的銀髮垂落下來,或披在椅上,或垂落地上,自荒河龍雀戰勝羲和之後,這王座已空寂了數千年,如今終於坐上了新的女王。

而女王自然要得到神國之主的認可,這也是傳統了。

如今她的身上,已滿是他的烙印了。

寧長久立在殿中,穿著簡單的白色單衣,此刻正將白袍披在身上。

雪瓷躺在王座上,悠悠斜視,看著寧長久迎光的身影,如血的紅唇挑起清靈的笑意:

「嗯,這種感覺……比我想像中要好很多……」

寧長久披著黑髮,他正立著衣襟,回首輕柔道:「當然,我從不會令雪兒失望的。」

雪瓷輕晃著纖長小腿,看著穹頂,道:「四五千年前,你與羲和是不是也常常這般?」

寧長久看著羲和的神像,宛若趙襄兒正溫柔地看著自己,他搖頭道:「不記得了。」

雪瓷從王座上坐起,雙腿屈著,一手橫抱雙膝,一手抓著衣裳按著胸口,她冰眸彎若新月,清冷的嗓音卻是柔和的,「無論如何,以後這裡就是我的地方了,這座殿要改名為雪瓷宮,這裡的神像也要放上我的。」

寧長久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他總覺自己要是同意了,襄兒就會把自己大卸八塊。

「還在想著趙襄兒么?」司命看著他,神色微冷,「你難道看不出,那丫頭的志向早已高出天外了,你這破落宮殿,哄哄我或許可以,但怎麼關的住那隻金絲雀呢?」

「說得也是。」寧長久沉默片刻,微微一笑,道:「但畢竟是襄兒的地方,還是與她說一下為好,亦或者,我們重修一座更好的……」

司命輕哼一聲,雙足|交錯著落到光滑如鏡的琉璃地磚上,她步態裊裊,走到寧長久的身邊,冰眸眯起,檀口輕張,「你不是說絕不會讓雪兒失望的嗎?」

她一邊說著,一邊轉身,望著羲和的神像,伸出了手,指尖輕觸著趙襄兒的臉,清冷驕傲的神色間竟有幾分俏皮。

寧長久看著她的背影,再沒什麼主見了,鐵了當昏君的心:「嗯,都聽你的就是了。」

……

殿中清寂。

兩人在王殿中搜尋著,找著有沒有當年留存下來的,有價值的東西。

司命已將衣裳穿妥當了,她負手腰後,看著斑駁古老的牆壁,上面的字與畫早已辨認不輕,唯有高處繪著的幾輪紅日依舊是不曾腐朽的圖騰。

寧長久循著模糊的記憶翻找著,他擺正了那些散落的燈柱,掃清了散落的石頭。

司命回身看他,微哂道:「朱雀和當年的金烏也不是傻子,若真有什麼有用的東西,早就掠奪乾淨了,輪得到你幾千年後來撿漏?」

寧長久笑了笑,道:「確實如此。」

他依舊翻找著。他幾乎記不清當年的事了,許多殘磚斷瓦也勾不起太多的回憶,殿中的香與艷褪去後,更多剩下的就是蕭索了。

但事有例外,在寧長久的不懈努力下,還真找到了一些東西。

那是一個裝飾精美的盒子,盒子很是壓手,上面點綴的珠寶雖失了些光彩,卻依舊古艷綺麗。

這等寶盒中存下來的東西,顯然是珍貴的。

寧長久咦了一聲。

司命也好奇地湊了過來,「這等珍寶竟還能留下,不得不說,你運氣真好。」

寧長久不太確定,想了想,道:「還是先看看是什麼吧。」

司命同樣好奇。

寧長久打開了匣子,光便從裡面照了出來,有些刺眼,他定睛一看,其間盛滿了七彩瀲灧的膏狀物,看著很是柔軟浮華。

「這是什麼?」司命壓著衣袖,指尖探入,蘸了一點,湊到鼻尖嗅了下,道:「是靈丹妙膏么?」

若是靈丹妙藥,怎麼會沒被搶走呢?

寧長久想著那個夢境,猜到了它的身份,他嘆了口氣,心想能留下來的,果然不是好東西……

「這是發膏。」寧長久道。

「發膏?」

「嗯,抹在頭髮上,可以讓頭髮變得很漂亮的,是襄兒當年的發明創造之一。」

「抹頭髮上?」司命偶爾耳聞,卻從未試過,她輕挽過自己的銀髮,捻著柔而長的銀絲,不確定道:「這能好看么?」

「雪兒天生麗質,怎麼樣都好看的,嗯……要試試么?」

「你不會騙我吧?」司命狐疑道。

「我怎麼會騙你呢?」寧長久面帶微笑。

「那就……試試?」

司命對自己的姿容無比自信,她也想做一些突破,便坐回王座,背過身子,讓寧長久為她染髮。

五光十色的發膏抹在了銀色的長髮上。

「感覺如何?」寧長久問。

「你覺得怎麼樣?」司命不自信地反問。

寧長久看著她色彩絢麗的發,那清幽的仙容在發間顯得艷麗,長發落於神袍,如彩虹橫過,乍一看是很艷麗的,但看久了總感覺有些浮誇。

不愧是當年襄兒嘔心瀝血的發明……

寧長久微笑道:「風華絕代。」

司命理著長發,隨手畫了一面水鏡自照,她看著五光十色的發,總覺得這可自己清冷的氣質不太搭……

這長發不僅艷麗,從各個角度看,還有各不相同的漸變顏色。

「嗯……還好。」司命給出了模稜兩可的評價,問道:「若看膩了,怎麼才能洗去?」

寧長久無辜道:「我不知道呀。」

司命一愣,焦急道:「那怎麼辦?」

寧長久道:「以後見了襄兒問問吧。」

司命抿緊了唇,難以想像自己這般出門的模樣……她不免有些難過。

於是長發由彩色變成了霜白色。

司命微驚,心想這還可以隨心而變么?可正當她高興,頭髮又變回了火紅的顏色。

司命還在疑惑時,寧長久已總結出了規律:「哀傷時會變成霜白色,高興時會變成火紅色……看來是隨著心情自動調節的。不愧是襄兒。」

「……」司命心情複雜,無比懊悔。

於是,長發煥然,光彩變幻。

「寧!長!久!」司命惱怒極了,一頭長髮燒得如火如荼,她捲起袖子,朝著寧長久撲了過去。

……

待司命重新理好衣衫離開神國時,外面的飯香已傳了過來。

寧長久立在司命身邊,看著她的長髮,忍俊不禁。

司命冷冷瞥了他一眼,道:「不好看么?」

寧長久微笑道:「好看的。」

司命冷哼著出門。

陸嫁嫁正盛著飯,小齡聞著飯香一蹦一跳地跑了進來,陸嫁嫁的長髮在身後扎著,雪白的衣裳端正,明明是出塵的女劍仙,此刻卻看著溫柔賢惠,她咬著唇,咕噥地埋怨著他們怎麼還不下來,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生氣的。

耳畔傳來了腳步聲。

陸嫁嫁側身望去。

寧長久率先下樓,司命卻不下來。

陸嫁嫁疑惑地看著寧長久,寧長久微笑著解釋道:「雪瓷可能有些害羞。」

「你才害羞!」司命冷冷地說著,快步走下了樓梯。

陸嫁嫁看著司命五光十色的長髮,本在挽發的手僵住了,她愣了一會兒,忽地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一旁的寧小齡也笑了起來,這對師父看著司命,笑得花枝亂顫。

司命的長髮再度如火如荼。

寧長久連忙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了幾句,將罪過推到了遠在天邊的襄兒的身上。

長發顏色恢複了些。

司命也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麼孽,只想著以後出行,面具和兜帽是少不了了。

司命在桌邊坐下,冷冰冰地盯著寧小齡。

寧小齡立刻不笑了,抱著尾巴,戰戰兢兢。

陸嫁嫁卻是有恃無恐的,她的唇兒始終挑著,還伸出手去摸司命的發,道:「雪瓷姐姐的審美可真是別緻啊。」

司命本想發怒,可一想到先前被陸嫁嫁欺負的樣子,只好忍氣吞聲……被一大家子一起坑,她更委屈了,長發變成了霜白色。

陸嫁嫁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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