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鯨萬里觸瓊樓 第三百六十五章 惡的故事

三千世界。

趙襄兒緩緩從夢中蘇醒。

夢境是戛然而止的。

她回想起朱雀侍女的殺人一指,以及她身後升起的,銀輝流淌的月亮。

那是一位無名的白衣女子。

趙襄兒看不清她的臉,卻能感受到無比的親切和熟悉。

之後便是與寧長久那個前世今生的夢,夢中金袍金髮的女子比如今的自己更為妍麗,只是那種美麗卻顯得空泛,猶若世間絕地的奇景,雖有意義,卻無靈魂。

趙襄兒很好奇,寧長久前世為何會這般喜歡這樣的自己。

很快,她就想通了——寧長久只是喜歡那副漂亮到驚世駭俗的皮囊罷了。

她認為這並非自己的無端臆想,如今的司命就可以佐證這一點!

果然……哪怕大浪淘沙幾千年,某些人膚淺的品質,還是一如既往地流傳至今,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就暗戳戳地浮到水面上來了。

趙襄兒這樣想著,一點點睜開了眼。

朱雀的試煉幻境已離自己遠去,孔雀明王的可怖與九羽的背叛依舊讓她心有餘悸。

她的心跳由急促漸趨平緩。

接著,她發現原本屬於後天靈的所在已空空如也,九羽不見了蹤影。

此刻她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一個月試煉之後,少女本就嬌小的身軀更顯單薄,光從仙意纏繞的窗間射入,落在她緊身的勁裝上,她支起身子,玉頸便也承上了光,冰肌玉骨充盈著微光,泛出淡淡的肌理。

屋門外,隱有響動聲傳來,是刀劍相拼的聲音。

趙襄兒從雲氣微騰的玉榻上走下,赤著小巧的雪足,履過雲朵凝成磚,走到了門口。她聽著外面傳來的聲響。

「師雨妹妹,別掙扎了,你之前不是我的對手,此刻也不是,讓開吧,等她醒了,我們就沒有退路了。」

「我不會讓你碰姐姐的。」

「呵,你確實與她更親近,不過她只施了你些小恩小惠,你便這樣被收買了?真是可笑。」

「我隨著姐姐總比隨著你好!」

「傻丫頭,你根本不懂,我們只是娘親的刀而已,娘親用來殺死趙襄兒的刀!她是必死之人,哪怕僥倖逃過了一切,也將由我們來殺死。」

「你休想……啊!」

少女的痛哼聲在門外傳來。

雪鳶踩著片片白雪,提劍殺到了門外,師雨半跪在地,雙手握劍支著自己,她烏黑的長髮換作了金黃的顏色,如充盈著電氣,弧光濺起,呲呲作響。

師雨艱難起身,持劍攔著雪鳶。

雪鳶看著她,嘆息道:「你若再攔,別怪我真的殺你了。」

師雨冷冷道:「你不是一直在殺我么?只不過殺不掉罷了!」

雪鳶凝雪為劍,道:「既然你這麼認為,那我也不必留情了。」

雪鳶的身後,一頭生有三冠的冰晶雪鳥展開了翅膀,隨著雪雀現身,周圍的溫度驟降,她抬起了手,粗糙的雪粒凝聚成了精美的長劍,長劍浮空,高速轉動,捲起的每一片冰晶皆似飛刃。

冰雪的小世界轉瞬鑄就,師雨圍困其間,她雖也召喚出了自己的先天靈——一隻長喙尖細,渾身炸毛般冒著雷光的鳥。但她的境界遠遜色於雪鳶,雷電的場域還未來得及展開,便被風雪圍困在一個狹窄的範圍里了。

師雨握起雷光凝成的長劍,肢體卻被寒冷侵襲,難以動彈。

「姐妹一場,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雪鳶看著她,冷喝道:「讓開!」

師雨咬緊了呀,她的身影也似暴風雨中纖細的閃電。

「不讓……」師雨咬牙道。

雪鳶的瞳孔中再無情緒,「你既然這般固執,就陪你的趙姐姐一起殞命吧。」

雪劍如擲,尖嘯著破空而來。

師雨瞳孔驟縮。

劍至身前之際,滿天大雪驟然凝結。

趙襄兒已換去了一身猶帶血污的黑色勁裝,她沐浴過了,穿上了白色的單衣單褲,她出挑的身姿挺拔,散著的漆黑長發斷崖式地筆直落下,垂直臀緣,恰覆在大腿之末,於寒風碎雪中飄舞著。

雪鳶一劍來時,趙襄兒攔在師雨身前,伸出了一截手指,便抵住了那柄劍。

趙襄兒面無表情的看著劍,冰雪在眸中消融。

雪鳶大驚失色,卻沒有轉身逃走,反而不要命般撲了上來。

趙襄兒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雪鳶的脖頸。

與此同時,趙襄兒負在身後的手也動了。

她再次夾住了一柄劍。

那是一柄雷電凝成的劍。

「你也想殺我?」趙襄兒轉過頭,淡淡地瞥了一眼師雨,師雨跪坐在地,握劍背刺雪鳶的手尚在顫抖。

「姐姐……我……娘親讓我們等你醒來之後就……」師雨不知如何解釋。

「特意等我醒來?」趙襄兒看著那柄劍,自語道:「這是朱雀的最後一劍么……」

她折斷了劍。

趙襄兒將雪鳶掄在了地上,再將斷裂的雷劍擲入少女懷中。

她話語如常:「好了,你們兩個別演了,今日之事,我可既往不咎,至於你們的娘親……等七年之後,我自會與她了斷。」

雪鳶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脖頸,神色畏懼,師雨則抱著斷劍,看著趙襄兒冷艷的側臉久久失神。

趙襄兒很快轉身離去,回到了木屋裡。

她趴回了床榻上,浸在雲中,冷艷的神色重歸柔和,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諸多前世的畫面,便隨手扯過雲來當做被子,身子埋在其中,一點點蜷了起來。

……

……

不可觀。

司命推著寧長久的椅背,朝著道觀的方向回去。

「你過往不是常常說要與我師尊較量的么?怎麼現在成這副樣子了?」寧長久想著她先前恭敬的模樣,忍不住出聲嘲笑。

司命肅然道:「不許在背後說我們師尊的壞話!」

「我們師尊?」寧長久無奈道:「你這變卦也太快了吧?」

司命看著道觀的方向,神往道:「總之不許你詆毀師尊!我與師尊相見恨晚,若是再些相見,我削果子的時候,鏡子里映出來的,可就不是你了。」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可你的神主不就是被師尊斬去頭顱的么?」

司命認真道:「神主暴虐無道,師尊替天行道罷了。」

寧長久問:「你與夜除不就是因師尊之緣由,放逐斷界城七百年的嗎?」

司命喟然長嘆:「這是師尊用心良苦安排的歷練,為的便是打磨我的心性。」

寧長久皺起了眉頭,沉吟了片刻,道:「是因為師尊能聽到,你才這麼說的吧?」

司命清冷而堅定的面容再難繃住,她屈起纖長玉指,敲了敲寧長久的腦袋,咬牙切齒道:「你知道還問?!是想欺負我,還是想欺師滅祖呀?」

寧長久不敢說出心中的答案,悻悻然閉嘴。

司命抿著紅唇,氣惱地推著輪椅。

「對了,你活了這麼多年,有沒有什麼最挂念的事呀?」

兩人走著走著,寧長久忽然問。

司命推著輪椅的玉指骨節起伏,她抓住了重點,眯著眼,問道:「真論年齡,你不是比我更老?」

寧長久平靜道:「每一次轉世皆是新的開始,我尚且少年。」

司命默默地一擰椅把,向著懸崖邊歪了過去。

寧長久連忙喊了幾聲師妹,才制止了司命的行動。

司命冷哼一聲,抬起頭,看著風煙俱凈的天空,悠悠道:「只要你別再出事,我就沒什麼值得挂念的事了。」

寧長久微笑道:「真是讓你操心了。」

「那你呢?」司命反問。

寧長久道:「我也一樣。」

「哼,敷衍。」司命輕輕說了一句,恰有微風吹來,帶起細柔銀髮,她伸出一隻手,擋了擋擾亂髮絲的風。

輕風愜意,她的心中也輕鬆了些,微笑道:「可別想這樣敷衍過去,我再多問你些問題,你可要如實回答。」

寧長久微笑道:「請問。」

司命道:「你最喜歡什麼顏色?」

寧長久道:「白色。」

司命問:「你最懷念什麼地方?」

寧長久道:「這裡。」

司命細眉微蹙,想了會兒,又問:「你最擅長的功法是什麼?」

寧長久立刻道:「陰陽參天大典。」

司命咦了一聲,聽著這大氣磅礴的名字,好奇道:「這是哪宗經典?」

「合歡宗。」寧長久回答。

司命胸脯起伏,繼續問:「那你最喜歡哪位女子?」

寧長久沉吟道:「我最喜歡最喜歡我的女子。」

司命眯起眼,隱有殺機,她黑色的衣袖輕覆在寧長久的肩上,柔軟的紅唇輕抿而笑,又問:「那你最期待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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