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鯨萬里觸瓊樓 第三百三十章 大惡人與壞女人

客棧內寂靜片刻,晚風推著木門,磨迸出短促的聲音,生冷地傳到客棧老闆的耳朵里,他話語說到一半,便生出了如鯁在喉之感,他微一眩暈,視線狠狠地晃了晃。

寧長久轉過身,輕輕安慰了司命一句,女子神色不變,店內的氣氛卻緩和了些。

掌柜的回過神,只當是自己老眼昏花了,他定了定神,沉著皺巴巴的眼皮,看著他們,等待著結果。

他在這裡開了許多年的店了,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他不懂修行,也沒有讀心的神通,但他一下就能聽出,這對男女的關係並不一般,絕不是他們口中說的,路上偶遇的同道之人。

這對男女一路至此,衣裳無瑕,骨秀神清,想來也是貴家的公子小姐,是門當戶對的,只是鬧了些矛盾。

寧長久聚音成線,問道:「神官大人,您看怎麼辦?」

司命冷冷道:「什麼怎麼辦?你難道還想與我同住一間屋子,少痴心妄想。」

寧長久道:「那我們住低一層的?」

司命道:「你是在羞辱我?」

「……」寧長久道:「司命姑娘意欲何為?」

司命道:「這個城裡也不是只有這一家店了。」

寧長久道:「那好,我們再去看看。」

在掌柜疑惑的注視里,兩人轉身離去。

城中並不缺少客棧,此處雖然偏僻,卻也連通一些商道,常有俠客商人匯聚。

司命走在前方,目光淡然,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花花心思,我可不是那些心思單純的小姑娘。」

寧長久也笑道:「神官大人冤枉了,這不過是巧合罷了,既然你不同意,我當然是尊敬你的。」

「少裝模作樣了。」司命冷笑著回應,半點不信。

因為街上已無行人的緣故,司命隨著她輕緩的腳步漸露真容,傾世的容顏將夜色點亮,風中長發如皎皎流瀉的光,長袍則是無盡的夜。

她雙手負後,漠然地走著,便真如夜空在上了。

寧長久與她慢慢地走著,於夜風輕拂間走過了或寂靜或繁華的街道。

「這家店怎麼樣?」寧長久問。

「客棧的門牌都腐朽了,能怎麼樣?」司命不屑道。

兩人繼續走。

「那這家呢?」寧長久停在一家精巧典雅的店前,出聲詢問:「合神官大人心意么?」

司命駐足看了一會兒,幽紅的燈籠下,青蘿細細地爬著,屋檐低垂,光細細地透來,帶著暖色,給人以溫馨之感。司命本想進去,可抬眼便瞥見了『長寧酒樓』四字,她眉頭一蹙,心想這幾個字倒過來不就是寧長久樓么!

她哪能同意,冷冷道:「換一家。」

寧長久無奈,只得陪她繼續走。

「這家呢?」寧長久道。

「裝潢太舊。」

「這家呢?」

「這家的天字廂房恐怕還不如最開始的地字型大小房。」

「……」

寧長久與她緩緩走著:「這家倒是滿足你的所有條件。」

司命深吸了一口氣,道:「寧長久,你是故意來氣我的?別當我不認識青樓!」

「……」寧長久解釋道:「我和襄兒倒是住過的,環境宜人。」

司命道:「你再敢廢話,我就把你賣給青樓!」

寧長久笑了笑,與她繼續走。

整個城繞了一圈,耗費了一整個時辰,也未能找到合司命的客棧。

兩人走在空寂的街道上。

「來此凡塵,可真是委屈神官大人了。」寧長久嘆息道。

司命道:「少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與我同行是你三生有幸。」

寧長久撇了撇嘴,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肘和大腿,道:「神官大人這也不滿意,那也不滿意,如何是好?」

司命冷哼不答。

兩人走著走著,街燈漸漸淡去,眼前的街道一片黑暗,屋檐破舊而沉重地隱在夜色里,透不出半點生氣。

「前面是一片荒宅了。」寧長久停下了腳步,道:「這種荒山野城總有這樣的地方,也就是民間所稱的鬼宅,空了許多年了,前面也不會有店了。回去吧。」

司命道:「回去做什麼?」

寧長久苦笑道:「神官大人總不能屈居於此吧,雖說我們不懼鬧鬼,但那些宅子里想必早已蛛網生塵了,若要住人,光是打掃就得打掃一夜。」

「那不是正好么?」司命忽然轉過頭,清冷的臉頰上浮現出清媚的笑意,她指著那些毗連的荒宅,道:「你今夜就住那裡吧。」

「嗯?」寧長久困惑:「你這般喜歡自討苦吃?」

司命微笑道:「我可不住這裡。最初那家店,天字型大小房不是還有一間么?你留下,我回去,我們早晨會合,哦……對了,房錢給我。」

寧長久看著司命攤開的手和得意的臉,沉默片刻,也笑了起來。

司命蹙眉問道:「你笑什麼?」

寧長久雙手攏袖,抬起頭,目光柔和地看著司命的容顏。

他這般溫和的目光卻看得司命微微犯怵,只聽寧長久笑了一會兒,然後容顏漸漸冷峻,他慢悠悠道:「神官大人,你總是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呀。」

司命心中一凜,道:「什麼意思?你想做什麼?」

寧長久一把抓住了她攤開的手,捏緊手腕,向著荒宅走去。

司命眉目一厲,話語帶著怒意:「寧長久!你休要放肆!」

寧長久神念一動,司命低哼一聲,雙膝內屈,玉立的身姿忽地一彎,向前傾去。

寧長久再動念,這位不可一世的神官大人便雙膝觸地,單薄的香肩收窄,微弓的玉背顫慄不止了,只好以掌掩唇,防止發出什麼聲音。

「司命姑娘,當日斷界城,我們所訂立了,可是主奴之約啊,時間久了,是不是記不清了?」寧長久撫摸著她滿頭的銀髮,輕聲說著,然後抄起她的腿彎,將其輕而易舉的抱起,走向了荒宅。

……

掌柜的打算掩門的時候,卻見一個多時辰前離去的男女回來了。

男子神色依舊,女子……低著頭,抿著唇,一言不發,氣質雖清冷依舊,看著卻是溫和了許多。

掌柜的連忙道:「對了,公子,說來也巧,剛剛一位客人家中有急事,便將房間退了,方才我已去收拾妥當。房間空出了兩間,倒是兩全其美,兩位也不必爭執了。」

寧長久看著身後低眉垂首的司命,對掌柜的微笑道:「不必了,一間房就夠了。」

司命抬起頭,嘴唇緊咬,似是不服,卻不敢作聲。

寧長久問道:「不同意么?」

司命袖間的拳頭捏緊,道:「隨你。」

掌柜看得莫名其妙,然後立刻明白,一定是小情侶之間鬧矛盾了,先前這位公子應是出去『振夫綱』了,將這位貴家小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寧長久領了帶牌的鑰匙,帶著司命緩緩登樓。

來到房間中,點了燭火,司命一言不發地立在燭光照不到的陰暗裡,冷冰冰地看著收拾床鋪的寧長久,道:「你百般折辱於我,早晚會付出代價的!」

寧長久道:「你若稍稍尊重我些,何至於此?」

司命道:「你這個白眼狼,恩將仇報,我為何要尊重你的意見?」

寧長久道:「若我真要恩將仇報,我此刻便奪了你的處子之身,讓你再做不成神女,而不是施一些不痛不癢的懲罰。」

「你敢!」司命目光驟厲。

寧長久看著她幾欲殺人的眼神,愈發覺得勞累,心想你若是真的這般硬氣,方才也別可憐兮兮地和我認錯求饒,連呼不敢再犯啊。

寧長久燒好了水,傾入盆中,用靈力加速冷卻,溫度適宜之後,他將其端到司命面前,然後捉起她的手,放入水盆之中。

接著,他將司命扶坐在椅子上,取過木梳。

木齒滑入水一般的秀髮。

司命面無表情,也不順從也不反抗,任由對方做著這些。

為女子洗過手,梳過發,寧長久替她理了理衣裳,道:「早些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司命道:「你自己趕吧,我不想去了。」

寧長久道:「司姑娘在荒宅的時候是怎麼答應的?」

「你……」司命臉頰微紅,她銀牙緊咬,俏臉兇巴巴地宛若護食的小獸:「哼,你這惡人,早晚會遭報應的。」

寧長久收拾好了床鋪,道:「先睡吧,夢裡就可以千刀萬剮我了。」

司命道:「睡?陸嫁嫁不在身邊,就覬覦起我來了?哼,你這性情,怎麼不去合歡宗當宗主啊。」

寧長久隨口道:「此間事未了,抽不開身。」

「???」司命微怔,道:「真不要臉!」

寧長久道:「難不成我還要給你講故事,你才願意睡?」

司命道:「你當我是陸嫁嫁那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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