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鯨萬里觸瓊樓 第三百零八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

「是她?」陸嫁嫁看著這忽如其來的一幕,也吃了一驚。

但細想之後卻也合理,司命這樣的性子,定會在所有人都帶面具時選擇不帶,然後大大方方地走到你的面前愚弄你。

這是她狡猾的手段也是她致命的漏洞。

「這位公子你做什麼呀?」

侍女輕輕呼痛,話語努力維持平靜:「樓里有樓里的規矩,若你想要歌姬相陪,可與管事的說,但若壞了規矩,無論是哪裡的大人物,可都要逐出去的。」

寧長久看著她,道:「還裝?」

「裝什麼呀?公子,此事現在尚有周旋的餘地,你若是再不鬆手……」侍女維持著儀態,輕聲告誡著。

陸嫁嫁忽然抬起頭,望向了樓頂,道:「你看那裡。」

寧長久抬頭望去。

二樓上,一個身穿黑袍,頭戴妖狐面具的女子憑欄望向了這裡。

面具後的容顏被什麼遮住了,無法看清,卻似在笑。

寧長久眯起了眼。

侍女也道:「當著你的妻子的面還輕薄於我,樓里不歡迎你這樣的客人。」

陸嫁嫁也低聲問道:「是不是弄錯了?」

寧長久看向了樓台。

那個妖狐黑袍的身影一閃而過,轉瞬沒了蹤影。

陸嫁嫁正要起身去追。

寧長久也微微分神,鬆開了手。

異變忽生。

歌樓內,燈火好似還在旋轉,散射的光好似石蒜花的細卷的瓣,鶯啼燕語在輝煌的火光中穿插碰撞,珠簾帷幔映著舞|女身影,八幅荷風的裙袂迎光而動。絲桐之側獨坐琴女雅姿,六弦纖直的綠綺柔靡而振。

這是一幅定格的畫面,夢幻如長卷。

整個閣樓的光與影便這樣停住了。唯有琴聲努力地擺脫著這種束縛,緩慢地掙入耳中。

侍女面帶嘴角勾起一絲微笑。

她早就做好了被看穿後的準備。她也在賭,賭寧長久也會自負,不會第一時間驅動奴紋驗證。給自己爭取引開他注意力的時間。

但她的笑容很快凝固了。

「自從遇見你開始,你所做的事總沒有逃出我的預料。」

時間明明已被凍結,寧長久的聲音卻依舊緩緩地傳了出來。

他轉過了頭,望向了侍女,報以笑容。

司命的境界是遠超過他的,此刻若她選擇直接以全部境界壓上對方的精神,或許會有很大的勝算。

但斷界城時,她在境界的壓制下面對寧長久,已敗了多次。

尤其是最後城中的巔峰對決,更給她烙下了恥辱的,難以抹去的奴紋。

她看到這抹熟悉的微笑,瞬間的反應沒有讓她選擇進攻,而是選擇了逃離。

於是最後的希望也被掐斷了。

寧長久早就知道樓上的身影不過是個幌子,他所有的驚愕和猜疑也都只是偽裝。

司命權柄發動之前,他便用時間的權柄籠罩了自己。他所能控制的權柄之力雖遠不及司命強大,卻足夠抵消去一半權柄的影響,讓他可怖的精神力掙脫束縛,發動念力去操控住那個印紋。

司命欲抽腕而走,寧長久虛握的手立刻抓住。

電流滾過了她的身軀。

異感攻身,司命雙膝發軟,直欲屈膝跪下。

當眾目睽睽之下,她並不想丟這樣的人。

「還跑么?」寧長久問。

司命認負搖頭:「我輸了,你放開我吧。」

寧長久道:「叫我什麼?」

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女子嘆了口氣,低眉順眼,聲音柔婉,暫時妥協道:「主……人。」

「知道就好。」寧長久輕輕點頭,鬆開了手。

司命的時間權柄也隨之解去。

交鋒結束。

屋內流光溢彩的光影重新開始轉動。

一切的發生都很短暫。

……

「客人慢走。」

寧長久與陸嫁嫁將面具交還給了門口的侍者。

司命跟在他們身邊,慢慢地恢複了原本的容貌。

銀絲與黑裙在雪花與月光下像是靜心編織的夢,將她襯得宛若行走於世的精靈,只是她的耳朵並非傳說中那樣尖長。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司命問道。

寧長久道:「你化成灰我也認得。」

司命冷笑道:「你這是當著嫁嫁妹妹的面在與我說情話?」

陸嫁嫁神色不善。

寧長久笑了笑,道:「讓小齡出來吧。」

司命嘆了口氣。這場心照不宣的較量終究是她敗了。

她輕輕揮手,發間的一條流蘇變作了小狐狸的模樣。

「師兄好厲害。」寧小齡變回了狐狸趴在司命的肩頭,看著寧長久,誇讚道。

司命不解道:「你能看穿我的障眼法?」

寧長久道:「這與你用什麼手段無關。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瞭然,所以你怎麼可能瞞得過我?」

司命不相信,問:「僅僅是出於了解么?」

寧長久微笑道:「其實算起時間來,我們已認識許久了。」

司命聽著這句話,神色微異。她立刻壓抑自己的情緒,於是這張絕美的秀靨也在風雪中冷淡,一絲表情也看不到。

她雖已認負,但她並不相信寧長久看穿自己僅僅是因為了解。

她望向了陸嫁嫁,唇語相譏:「你夫君這般與我說話你也不管管?還是說我的小嫁嫁已經徹底臣服,任勞任怨,任打任罵了?」

陸嫁嫁是知道原因的。

寧長久能這般自信地認出司命,只是因為小齡趴在她的身上。寧長久與小齡有一種類似心靈感應的東西,只要距離不是太遠,便能夠了解到一些對方的情緒。所以某種程度上說,司命並非敗給了寧長久,而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掛了個內奸。

如今在場的三人里,只有司命是蒙在鼓裡的。

這種感覺陸嫁嫁很喜歡。

而她有了倚仗也不懼司命了,淡淡回應道:「雪瓷妹妹那股囂張勁去哪裡了?現在怎麼只能不痛不癢地說一些風涼話了?」

司命冷哼一聲,道:「我是輸給寧長久的,可不是輸給你的。」

寧長久望向司命,道:「怎麼與嫁嫁說話的?」

司命深吸了一口氣,她冰眸掙扎,對著陸嫁嫁福了下身子,不情願道:「主母大人,是我僭越了。」

陸嫁嫁彎著眼眸,笑眯眯地伸出手,揉了揉司命銀絲拂舞的發。

這是她很早就想做的事情了,以前苦於境界不夠,便只好忍著。

司命微微閃躲,卻沒有避過。

她看著陸嫁嫁的笑臉,用眼神警告著她,似乎在說寧長久可不能護你一輩子。

陸嫁嫁也本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思,並未理會她的警告,還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在一旁看著的寧小齡,越來越覺得這大院子里的關係太混亂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師兄能贏恩人姐姐,自己也是居功至偉的,她舉起抓起,邀功道:「師兄,我可以趴你肩膀上去碼?」

寧長久本想點頭,但她的手指一痛。

他望向了牽著手的陸嫁嫁,陸嫁嫁面不改色地看著前方,一副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寧長久嘆了口氣,知道嫁嫁還沒有釋懷昨夜的事。

他抱歉地看著小齡,道:「你還是陪著你恩人姐姐吧。」

寧小齡委屈地哦了一聲。

除夕的夜空里,雪永無休止地落著。

對於人間百姓而言寒冷的風,吹在他們的身上卻只是微涼,還帶著幾分愜意。

他們在繁華的街道上一同走著,就像是一起出門過年的家人。

「如果襄兒姐姐在天上的話,她會看到我們嗎?」寧小齡忽然問。

司命道:「雖然不認識襄兒姑娘,但我希望她能看到。」

陸嫁嫁微微一笑。

寧長久心中一凜,祈禱著襄兒別這般神通廣大。

「你小時候過除夕么?」陸嫁嫁忽然問寧長久。

她說的小時候,是寧長久尚在道觀的歲月。

寧長久稍一回憶,道:「過的,那時候滿天都是燈,它們會越過我們的小鎮,道觀,飄往更高更遠的地方。」

「是你們鎮上的習俗么?」陸嫁嫁問。

寧長久搖頭道:「不是的,那些燈不知是從哪裡飄來的,師兄告訴我,它們來自很遠的地方。」

陸嫁嫁知道其中涉著許多隱秘,沒有再問。

司命倒頗有興趣:「你口中的那些……真的是燈么?」

寧長久笑道:「今夜你是敗者,沒有資格讓我回答問題。」

司命道:「今夜?那昨天夜裡,你們誰是勝者誰是敗者呀?」

陸嫁嫁神色微寒,立刻看向了司命,她眼眸眯起,殺氣騰騰。

司命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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