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鯨萬里觸瓊樓 第二百六十三章 靈谷大比落幕

三年前,趙國皇城的那場秋雨里,寧小齡被紅尾老君魔種沁染,邁入了紫庭境中。

心魔劫時,寧長久以紫金神符勾連兩人心神,進入了寧小齡的心魔劫中。

長街落雪,心魔斬去,白狐沉眠,雷劫消散。

她在紫庭境一晃而過,回歸尋常。

但在天道的判斷里,她已經邁入過紫庭境了。

心魔劫和天雷劫一個人只會經歷一次。

如今魂幡搖動,惡靈來朝,神荼吸收的惡靈之力反哺自身,她終於再次衝出瓶頸,邁入了更廣闊的,截然不同的世界裡。

聚集過來的惡靈發出了尖銳而低沉的悲嘯。

它們早已失去了意識,此刻不過是靈質的聚合,但它們在靠近寧小齡時,依舊感受到了恐怖。

曲武聽著惡鬼的哭聲,他聽得頭皮發麻,覆在身上的鱗片齊齊打開,發出鐵片碰撞般的雜訊。

「我入紫庭了……」

寧小齡的話語好似怨者的低語,在他的耳畔久久不散。

他不知道寧小齡是怎麼做到的,但他的心中已經生出了強烈的不祥之感。

這個少女根本不是普通的修道者,她是背負著無數刀刃的劊子手,是繼承了冥君一部分權柄的冥國來使。

先前自己壓制了一個大境都未能將她速殺,如今寧小齡邁過紫庭,他又該怎麼辦?

骨骼的爆裂聲再次響起。

寧小齡抬起拳頭,照著他的胸口砸了過去。

瞬間聚集的白色鱗片像是一面護心鏡。

寧小齡帶血的拳頭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護心的鱗片上,拳頭碎甲之聲在兩人中間爆開,音波和拳風呈環狀飛速擴散,而他們的中間,白光一閃,曲武的胸甲盡碎,身子被直愣愣地砸飛出去,嘩得一聲里,曲武黑翼大張,撕風而展,捲起的狂風將他的身影重新穩定。

他盯著牆壁之中披頭散髮的白裙少女,神色駭然。

寧小齡也靜默地看著他,她再也沒有說話,身上的氣息也斂入了體內。

若是有人忽然看到這一幕,會覺得這是一幅描繪著神明黃昏之日的壁畫。

花一樣的少女被骨劍貫穿小腹,釘在牆壁上,血水順著古舊的石牆脫落,填入牆壁刻紋的凹槽里,淡淡的、昏黃的光落在她的身上,幽冥的死氣從她的發間散出,她清麗的容顏卻沒有半點痛苦,眼睛清澈,柔軟的唇還帶著微笑,這些微妙而美麗的神情浸染在骯髒的血污里,前方,不計其數的惡靈畏懼而虔誠地看著她,一如她的眾臣。

宛若壁畫的一幕活了過來。

寧小齡在一拳轟飛了曲武之後,她伸手按在了劍柄上,將它緩緩從小腹中抽離出來。

劍刃再次割過血肉,鮮血淋漓。

但對於修道者,尤其是邁入紫庭境的修道者而言,除了氣海紫庭和心臟咽喉之外,其餘地方皆算不得要害。

寧小齡很快止住了血。

細長的神荼弧度很小,它是近乎直刃的,所以此刻拿在手中更像是一把尺。

「你之前口中說的那個女人是誰?」寧小齡問道。

曲武深深地看著她,問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和我裝?」

寧小齡拔刃而起,道:「弱的時候才需要裝,此刻我的問話是審訊。」

「審訊?」曲武哈哈大笑起來:「你再怎麼樣也只是一個凡人,有什麼資格審訊我?」

寧小齡的身影從牆壁中飄出,她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指間還殘留著模糊的血。

「我至少是完整的人,而你只是一個沒有了身軀的殘次品。」寧小齡看著地面上羽蛇的屍體,緩緩開口。

曲武蛇瞳緊眯,他握緊了手中的骨劍,內心中衡量著寧小齡的實力。

寧小齡初入紫庭,他怎麼也是壓了兩樓的。

但他越來越覺得不祥。

寧小齡嬌小的身軀里爆發出的力量超出了他的預計。

少女身影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虛空塌陷,猩紅的刀光斬破虛空,落向了曲武的頭頂。

曲武如常格擋,但這一次格擋,卻將他堅硬的骨劍砍出了一個豁口。

諸靈退散。

雪白的狐狸在古殿中撐起了自己的法相。

它不再是過去那個幼崽,而是搖動著五尾的大狐,它搖動的尾巴像是跳動的白色焰火,在空中緩緩舒展,寧小齡持刀而立的身影裹在白狐的影中。

眾人抬頭看去。

因為霧氣遮蔽的緣故,他們無法看清寧小齡此刻的形態,但僅僅是隔霧相看,他們的心臟便有一種被擠壓的感覺了。

小姑娘一手捂著心臟緩解著壓力,一邊一眼不眨地痴痴抬頭。

灰霧中,細長的刃身斬出了巨大的刀光,先前沒有結束的決戰再次燦爛地拉開了序幕。

一紅一白的身影相撞。

刀與劍在碰撞的第一個剎那,整座大殿便開始搖晃起來。

寧小齡步入紫庭境後,許多她過去學習過但還未來得及參透的東西也都水到渠成了。

此刻她不止有一個大腦,這柄血刀神塗不知不覺間改變著她的思維。

白日里藥王殿中藥王的傳承,也隨著寧小齡邁入紫庭境,自然而然地參透,融入了她的識海里。

她的身體隱隱有了葯爐的雛形。

等到這鼎葯爐大成,那她便能和藥王一樣,以身作為藥王殿,真正做到百毒不侵,逆轉生死。

葯爐轉動,幫她飛快地恢複著傷勢。

天空中暴風驟雨般的交擊聲越來越猛烈。

同為紫庭境,但寧小齡在成功晉陞之後,戰局徹底扭轉,她對於曲武的攻勢幾乎是壓倒性的。

她用的是羈災之劍,這一套劍招在她的手中展現出了嶄新的力量。

這個劍招的本身算不得強大,甚至和天諭劍經的強度相似。

但這劍招設計出來,便是專門對付這些羽蛇族的背叛者的。

羽蛇族受限於許多先天的因素,很多戰鬥的邏輯無法改變,被這套劍招抓得死死的。

曲武的招式被寧小齡壓制,神荼在染了羽蛇之血後變得更加明亮,通透的刀身幾乎要燒起來了。

鱗片破碎,血水飛濺,漆黑的羽毛緩緩飄墜。

神荼破風的嘯聲不停地響起。

寧小齡穿梭於空的身影刮出了無數的光線。

曲武傷勢的修復速度已經趕不上寧小齡的破壞了。

他懸停空中,身體像是被刀用鋒利的一面逆刮而過的魚,鱗片剝落,血肉模糊。

「她難道死了?你是她的轉世?」曲武也感受到了先前寧小齡所感受的絕望。

神荼太過強大,對於本就境界非凡的寧小齡更是如虎添翼。

它在白蛇神谷被鎮壓了這麼久,做了上百年的努力。近日封印終於鬆動,他得以逃逸而出,附身的計畫原本沒什麼紕漏,偏偏遇到了這個小姑娘,她的手中又握著自己垂涎多年的神刀。

貪念最終吞噬了自己。

寧小齡聽著他的問題,她一劍砸上了曲武的肩膀,將他的肩甲也震碎,拍到了地面上。

曲武掙扎著從地面中起身。

寧小齡卻握住了骨劍,如審判之槍般當空落下。

這柄原屬於他的骨劍,刺破血肉,切碎脊椎,將他釘回了地上。

「我不是誰的轉世。」寧小齡看著曲武抽搐的蛇身,她回答了他的疑問:「我是寧小齡。千齡萬代的齡。」

曲武雙手握住刺破胸膛的骨劍,想將其拔出,寧小齡卻已當空墜落,停在了他的身邊。

「你還有什麼沒有完成的事么?」寧小齡問道。

曲武獰笑道:「你這死丫頭……都這個時候了,還想從我嘴裡剽竊一點秘密?」

寧小齡認真道:「你們這些上古時期走過來的神靈,應該都埋著一肚子秘密,憋了這麼多年,不會想找人訴說嗎?這樣死了不覺得遺憾嗎?」

曲武怒道:「當然遺憾,那你放過我啊!」

寧小齡想了想道:「我肯定是要殺你的,你愛說不說。」

曲武有些震驚:「你要殺我,還要我臨死之前替你數錢?」

偏偏他確實有許多想說的話語。

寧小齡強大的劍鎖已經壓在了他的身上,無形的劍域展開,籠罩了他們。

寧小齡握著刀,走到了他的面前,刀刃指著他的咽喉。

他蛇一樣的臉猙獰而醜陋。

「遺言。」寧小齡道。

曲武的喉嚨口發出了咯咯的聲音,他想了一會兒,緩緩說道:「告訴你一些也無妨……太古的初神無法被真正殺死,冥君還有辦法復活,只是復生之後的冥君,很有可能淪為某些人的傀儡。」

「某些人?誰?」寧小齡問。

曲武道:「這個時候怎麼這麼蠢?當然是復生它的人啊……說來可笑,曾經世間最強大的生靈,卻終有一日成為他人手中殺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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