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鯨萬里觸瓊樓 第二百六十一章 神殿戰妖

這一切發生得很突然。

骨劍刺入明廊的身體時,明廊正看著羽蛇的屍體,確認它沒有一丁點生機,思考著後續的處理,心弦鬆懈。

就是這微微的放鬆,使得他沒有反應過來背後的劍。

他哪怕曾預想過同門之間可能會廝殺奪寶,但若真正打得重傷,會被錦囊檢測,直接取消資格。所以他並未多慮。

絞痛感像是擰著血肉的刀子,撕裂胸口。這一劍精準地刺入氣海的部位,氣海破損,靈力崩碎,這是短時間不可逆的傷口,明廊的慘叫聲里,涌動的靈力掀起了大風,向著四面八方吹去。

「師弟,你在做什麼?!」有人疾聲大呼。

寧小齡大聲喝道:「他不是曲武!快走。」

明廊沒有猶豫,拘靈上身,那是一個金甲武將,先前他很少暴露出自己的靈,現在他無法再藏私,金甲武將的法相浮出軀體之時,一條通體純黑的鯉魚也躍了出來,那頭鯉魚像是用水墨畫成的,身軀一震間空間也隨之震顫。

這是明廊的先天靈。

生死攸關之際,如後天靈般俯身的武將之靈連同先天靈黑鯉一同躍出,向著曲武撞了過去。

曲武境界還無法達到碾壓般的高度,他也暫時避其鋒芒,收回骨劍左右格去明廊爆髮式的進攻,一片片白色的鱗在他面前凌空凝成,形成了一座座盾甲,將明廊的反擊盡數吸收。

明廊捂著胸口,他來不及去調理傷勢,只好用強硬的手段暫時堵死氣海的泄露,他飛速轉身,轉身之際同時拔劍,劍氣吞吐而出,瞬間擴張,轉眼間已充斥了大半個內殿。

曲武毫不相讓,他斬破了那些迎面而來的氣流,接著蓄力一劍向前刺去,劍氣幻成了白蛇的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撲向明廊。

兩人的中間,虛空塌陷。白與黑的光撞擊糾纏,颳起的強風裡,其餘弟子連忙後退,結出法陣護住自己的安危。

一個小姑娘卻是被這瞬間發生的一切嚇傻了,她盯著那頭白蛇,立在原地,身子顫慄,邁不開腳步。

頗有俠義心腸的寧小齡沖了過去,在氣流到來之前挽住了少女的腰肢,將她拉到了後方,瞬間結出了一片劍域擋在了兩人面前。

劍氣的衝擊波過去之後,小姑娘這才反應了過來,她抱著寧小齡的手臂,支支吾吾道:「謝……謝謝你。」

寧小齡看了一眼身後,她輕咬嘴唇,道:「大恩不言謝……這樣,你幫我看著這些東西,裡面雖不是靈寶,但也是很重要的東西,不許弄丟了!聽到了嗎!」

小姑娘心想自己雖然膽子不大但也不傻啊,這個布袋子里這麼鼓囊,怎麼可能是靈寶?

「好!」小姑娘答應了下來。

寧小齡解下了系發的頭繩,將大布袋綁緊,遞給了這個少女。

少女接過布袋,呀地叫了一聲,「怎麼這麼沉啊。」

「總之看好了,不許打開也不許給別人,要不然我可會打你的哦。」寧小齡認真囑咐道。

少女扯這這個大袋子,心想這靈谷是有什麼珍貴礦藏么?別人是來尋寶的,你是你來挖礦的……這位小師姐真是另闢蹊徑的野路子。

她點了點頭。

寧小齡回過了身。

身後,那次對撞的餘波已經結束。

明廊落敗,被彈撞在牆壁上,武將和黑魚一同破碎,隨著他的身影緩緩滑落,墜到了羽蛇的殘軀中。幸虧那頭羽蛇已真正死去,否則他立刻便會葬身蛇腹。

曲武立在石階上,他抹去了唇角的血,微微一笑。

明廊是紫庭境,他亦剛剛重新踏回紫庭。

「你……究竟是什麼人?」明廊帶血的手扶著蛇鱗,他艱難起身,氣海是撕痛感像是一隻摁著天靈蓋的手。

「它是白蛇。」

寧小齡的聲音響起。

她已拔出了手中的斷刃,刃鋒直指曲武所立的方向。

白蛇?

其餘躲在牆邊,正在考慮進退的弟子們心中悚然。

曲武看著寧小齡,他並未急著進攻,收起了劍,微笑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寧小齡盯著他,一邊尋找著他動作的破綻,一邊不急不緩解釋道:「我路過白蛇谷的時候,恰好聽到了一陣短促的戰鬥聲,但我找到戰鬥的發生地時,那裡只有一灘血跡,我找了一番,也只尋到了一小截斷刃,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我當時猜測,是有弟子在那裡遇到了襲擊,一擊便被打敗,然後打開錦囊逃出了靈谷……但我剛剛才發現,你的斷劍和我撿到的,恰好能拼合在一起。」

「以你展露出來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毫無痕迹地走出白蛇神谷……你是白蛇的妖靈,你奪了曲武的斷劍,偽裝成他的樣子,但錦囊卻無法偽裝。當然,最先讓我起疑的,是先前殺死那頭羽蛇時,你一直在嘔血,明明你出大殿時,傷勢根本沒有這麼重,可後面你明明在調養,傷勢反而更重了。」

寧小齡平靜地說著。

眾人聽著,面面相覷,他們立刻想到,先前那頭羽蛇大腦被食腦蟲吞噬了一樣,它的攻擊毫無邏輯,無頭蒼蠅般橫衝直撞。

原來這頭羽蛇拋棄了自己的身軀,偽裝成了少年模樣!

真正的魔鬼原來離他們這麼近……眾人背脊發寒。

曲武看著她,伸手抹去了唇角的血,微笑道:「你很聰明,你說了這麼多,是想給明廊拖時間讓他恢複?呵,別痴心妄想了,他的傷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無法復原……啊,不對,今夜就能復原,因為屍體不會受傷。」

寧小齡手中的刀刃亮起了紅芒,她盯著曲武,冷冷道:「我還是不明白。之前我對你只是懷疑,哪怕說出來你也可以解釋,為何要突然動手鬧個魚死網破?你雖是紫庭境,但古靈宗的師叔長老殺你可並不困難。」

曲武說道:「原本我是想一直裝下去的,等出了靈谷再想方設法逃走,但是……」

他盯著寧小齡,神色幽幽:「但是你出現了。」

「我?」寧小齡不解。

曲武看著她手中的斷刃,嘆了口氣,道:「有時候我真的不確定,究竟是哪位神君大人垂簾於我,將所有的生機在同一日一股腦地送到了我的面前……」

寧小齡握緊了手中的斷刃。

纖細的斷刃上,猩紅的光芒好似冥府中點亮的燈籠。

曲武看著斷刃的光,如同思鄉之人望著月亮:「你可知道你手中握著的是什麼?」

寧小齡輕輕搖頭,她知道這柄刀來歷不俗。

曲武笑了起來,他的笑不再像是人的笑,更像是蛇在黑夜中顫動尾巴,發出的陣陣哭聲。

「這是冥君大人的佩劍之一……神荼,它雖已不完整了,但還是很感謝你替我將它拔|出|來,有了它之後……呵,除了那個女人,再沒有人可以找到我。」

……

曲武尖銳的笑聲令得大殿顫慄,他看著羽蛇躺在地上的屍體,露出了悲慟之色。

那是過去的自己。

只要奪過這柄斷刃,他便能重新書寫屬於自己的,嶄新的傳奇。

這尖銳的笑聲讓其餘四位弟子肝膽俱裂,有一個男弟子再難忍受這種壓迫感,朝著大殿之外撒腿就跑。

有人更是直接放棄了靈谷大比,打開錦囊想要逃走。

曲武均沒有做阻攔。

因為他知道,如今的奈何橋已是斷頭路,這片宮殿也隱藏在海一樣的幽靈之霧裡,錦囊的聯繫也已與外面切得乾乾淨淨。

這是一片封禁之地,無人可以逃生。

寧小齡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臨河城。

但臨河城時,自己前面站的是師兄和襄兒姐姐,怎麼看怎麼有安全感,如今自己右邊是身負重傷無力再戰的明廊,後面是躲在大布袋後倉鼠般瑟瑟發抖的少女,其餘三位弟子也是懼得心魂震顫到處亂跑再無鬥志。

不知不覺里,危難來臨時,自己已是站在最前方的人了。

「我不知道神荼是什麼,但它用著稱手,所以我不會給你。」寧小齡平靜地說著,她的體內,氣海旋轉,靈力噴薄,劍意與幽冥之氣流瀉全身,蔚為壯觀。

曲武看著她這氣象,並無驚慌之色。

他知道這個少女的長命境頗為不俗,但他的紫庭境亦不普通。

大殿忽然變得空曠。

光亮了起來。

來時的道路上,幽冥的霧氣水一般涌了起來,將他們團團包圍。

寧小齡嗅到了一絲殺機。

她不再猶豫,腳步後撤,嬌小的身軀崩成了一張弓,她雙手握著刀刃,緩緩擰轉著手臂,收至右頰之側,劍刃的光將她的眼眸也照得幽紅。

曲武握著骨劍,身子輕飄飄地浮了起來。

躲在布袋後背的少女只覺得眼前光暗一閃。

寧小齡獵豹般緊繃的身軀驟然發動,紅光白裳拖成連綿的殘影,握在身子右側的刀刃旋轉,向前遞去,刀尖破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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