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徹天通神道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嫁衣惹雪

寧小齡從地上艱難起身。

周圍的雪依舊堆著,寒冷刺骨,她咳嗽了幾聲,活動了一下身子,發現那些切入骨髓的傷竟真的復原了……她忍不住想起先前的痛苦,手臂顫動著。

「先生……」寧小齡捂住胸口,看著先前恩人消失的方向,咳嗽了幾聲。

說靈先生的神色卻有些獃滯,聽到寧小齡的叫喊才回過神。

「先前那個……到底是什麼人啊?」寧小齡想著先前黑袍銀髮的恩人,想著她那宛若仙音的妙語,這白雲般的來去讓她覺得有些虛幻。

嗯……那身段也好得讓所有女子羨慕……

只可惜先前傷得太重,都沒法好好道謝。

以後不知能不能再與恩人相見了。

「那當然是古靈宗的敵人,我回去之後會將此事稟告上面,她跑不掉的,哪怕遠遁南州也定將她追拿殺死!」說靈先生從地上緩緩起身。

寧小齡一愣,疑惑道:「先生……你,你在說什麼啊?」

說靈先生同樣疑惑:「那個叫雪鳶的人啊。」

寧小齡道:「我問的是恩人啊。」

「恩人?」說靈先生捂著腦袋,隱隱有些印象,卻無法想起具體形容。

寧小齡看著先生的表情,知道恩人一定是神秘高人,不想泄露自己的身份。她立刻掩上了嘴,隨口編造敷衍了幾句,然後跟隨著說靈先生一起回宗。

「對了,你的信還要寄嗎?」說靈先生問道。

寧小齡輕輕搖頭。從這裡傳書至趙國,最少也要兩個月的……定是來不及了。

「不用了……」寧小齡默默為襄兒姐姐祈禱著。

而遠處,紅白妖狐面具,黑袍銀髮的女子將目光投向此處,遙遙凝視了一會兒。偶爾閃過的電光將她柔軟起伏的身段勾勒得分明。

「世上不會有這般湊巧之事吧……」女子輕語了一句,「應是我多慮了。」

說罷,她轉身離去。

對於那個名為雪鳶的少女,她並不感興趣。

但是她先前身邊的那隻白貓……

若是不了解內幕的人,恐怕只覺得那是一隻強大的妖獸,但她不同,她曾司掌神官一職多年,能敏銳地捕捉到那縷若有若無的神性。

那種神性……

她眼睛驟然眯起,心念之中掀起的駭浪化作真實的靈力,震得她衣裳狂飛亂舞。

如果她沒有感知錯,那種神性是某位曾被囚禁的古神。

她如今也已將境界恢複至五道,能在自己手下救人的,境界絕不會低。

而那位古神是誰放出來的?那個答案很可怕,但卻是唯一的可能——白藏。

接著,她明白了一件更可怕的是。

像白藏這樣的存在,若是要剪除一些人,譬如先前雷國的女帝,無異於捏死一隻螻蟻,可她為何要大費周章,放出一頭被封印的古神。讓這個雪國少女與它一道前來。

這隻白貓絕非投影,甚至連神國的神使都算不上。

白藏這麼做,唯一的解釋便是想讓此事與她可以輕易地撇清關係。

能讓一個神國之主這般勞心費力的,唯有另一個神國之主……

她清楚地知道,國主之間不允許內鬥的准律是寫入了當年十二國共擬的天律之中的。

也就是說,白藏的對手是另一位國主,所以哪怕是她也不方便親自出手!

「雀……朱雀神?」女子心中愈發震驚。

白藏年與朱雀年之間相隔七八年,這兩個女人能有什麼矛盾?

「這世界真是越來越怪了啊……」女子冰眸光暈淺淡:「南州……難道與你有關?」

她佇立片刻,猶豫之後輕輕轉身,漠然道:「算了,死了也好。」

……

……

寧長久站在窗邊,看著窗外射入的萬縷的光線,神色越來越靜。

趙襄兒從他的陰影中起身,輕輕抬手,遮了遮眼前的光。

晨光照得皓腕如雪。

「今天可要因為你顏面丟盡了。」趙襄兒淺淺笑著。

寧長久疑惑地回頭:「為什麼?」

趙襄兒說道:「先前在山腳下時,我便折了封信告訴我的侍女,讓她於今日將我要大婚的消息告知天下。昨晚我還有反悔的機會了,現在沒了。」

寧長久笑問道:「這有什麼丟人的?」

趙襄兒走到櫥櫃邊,翻著那些整齊疊放好的裙子,嘟囔道:「就是很丟人啊……」

寧長久回過身。

光線落在少女的白衣單衣上,於是那單衣近乎透明,白壁無暇的身子泛著暖玉之色。

她挑著裙子試著。

「哪件好看一些啊。」趙襄兒轉過身子。

那些裙子的質地和做工皆是頂級的,其上染色艷而不俗,繡花更是精細,如一幅幅湖風中的葉,簇擁著不同風情的美麗。

趙襄兒纖凈的身影在光中搖曳。

寧長久便看著她在屏風內外進進出出,一件件地試著衣裳或裙子,看上去有些焦慮。

「襄兒可真是家大業大啊。」寧長久稱讚道。

趙襄兒道:「所以到底哪件好看些?選出來了沒?」

寧長久沉吟道:「衣裳因人而添彩,人因衣裳而増色……」

「少廢話!」趙襄兒嚴厲打斷:「選一件!」

寧長久在這些眼花繚亂難分伯仲的衣裳間猶豫了許久,道:「其實都不如雲裳城的那件嫁衣好看。」

「嫁衣……」趙襄兒想起了娘親明艷的背影,微微出神。

「嗯……就那一件吧。」趙襄兒道:「希望沒被其他人買去。」

寧長久道:「那件火鳳嫁衣與襄兒天作之合,當然是等著你的。」

趙襄兒微微蹙眉:「那嫁衣上繪的哪裡是火鳳,分明就是朱雀,你這都不知,怕是連鴨和鵝都分不清。」

寧長久同樣疑惑:「那火雀分明有九條尾羽,不是鳳凰是什麼?」

趙襄兒盯著他的眼睛,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她聲音微寒道:「你……看到的是火鳳?」

……

……

「如今不是朱雀年,哪怕我娘親是朱雀神國的神官,甚至就是朱雀神本身……神國關閉之後,她也無法看到現在我經歷的事。」趙襄兒緩緩開口:「那她究竟是如何操控我的命運的呢?」

他們穿著英姿颯爽的男裝,走在枯柳垂髫的道路上,秋日的涼風將棲鳳湖吹得皺巴巴的。

寧長久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先前我們當了大盜,當了大俠,若是我們繼續下去,又會遇到什麼呢?」

趙襄兒輕輕點頭:「百面鬼說,他一直在等我去殺他。但如果我沒有去呢?」

寧長久腳步微頓,說出了心中的想法:「若你不去,或許百面鬼就永遠是百面鬼。」

「若我去了?」

「那麼,他死的那刻,就是廣慈禪師了。」

趙襄兒看著地上的落葉,思緒飄遠。

她想了一會兒,道:「也就是說,如果我沒有去,那他可能永遠也不會認為自己是廣慈禪師,那個肅殺之夜裡,走出來是鬼,百面鬼是鬼,廣慈也是鬼……所以他可以是任何一個,也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趙襄兒也說不出清楚。但她感覺,自己就像是透過陽光看一片葉子,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其中的,紛繁交錯的脈絡,但樹木太高,她無法真正觸及。

寧長久看著煙波浩渺的湖面,道:「或許正是如此,他到底是誰並不取決於他,而是取決於你……正如先前廣婆寺里的寶物,如果你沒有去,或許那神像,也只是一件普通的寶物。你就像是一枚印章,走到哪裡,便會在哪裡留下痕迹,那些痕迹昭示的,看上去就都是命運。」

趙襄兒道:「可我偏偏無法抹去自身的印泥。」

寧長久道:「是的,整個趙國就像是她種下的樹,有一條通往雲霄的主幹,也有無數繁複錯雜的枝丫,你是一隻停在樹上的雲雀,你看到的每一片葉子都那麼相似,於是你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但是沒有辦法,這是唯一的樹,你只能停在這上面。更何況……雲雀早晚是要回歸雲里的。」

趙襄兒聽著他的話語,回想起了趙國的版圖,失聲笑道:「是啊,好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啊。」

那些樹葉各司其職,就靜靜地在那裡,等著告訴自己,這是一個你無法走出的囚籠,所以的一切已經刻上了命運的烙印。

寧長久道:「說好了,不想這些了。」

「嗯。」

「小雲雀不僅要回雲里,還該去趟雲裳城。」

……

雲裳城花織似錦。

寧長久與趙襄兒因為都是男裝的緣故,看上去就像好像一對眉清目秀的兄弟,於是那偶爾親昵的動作便也引來了周圍人的側目。

「寧兄弟來趙國這麼多時日,可有感想?」趙襄兒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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