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徹天通神道開 第二百一十章 她們的劍

絕對流速的時間領域裡,寧長久與罪君的纏鬥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而外面的世界已過去了將近半年。

罪君年終於熬了過去,罪君回歸了他的神國,投影也隨著神國大門的關閉而消失了。

他們的一瞬間,對於下方的世界裡,則是漫長的數月。

陸嫁嫁坐在深淵之側,清風拂面,衣裳堆雪,清麗絕倫的容顏說著憔悴。這數月的時間裡,她的境界更上一步,儼然已經邁入了紫庭第六樓,劍體的修行亦是再進一步,每每有輕風揚起秀髮時,每一縷青絲都似纖細飄舞的劍氣。

她於淵便盤膝而坐,如一朵夏未至卻早開的蓮花,眉目寫著柔和與清冽,衣裙蘸著櫻花與春雪。

她看著深淵邊雕刻的木人還有木人前的飛升陣,神色恍惚。

陸嫁嫁一直記得,去年秋天的某個夜晚,夜空中似有流星一划而過,將屋門外照亮了一瞬。

她跑出了小屋,發現那木人像是被什麼力量動過,扭轉了方向,而那小飛空陣也發著瑩淡微弱的光,七芒星的圖案似是刺入心中的矛,惹得她神思震顫。

這是小飛空陣陣法發動的徵兆。

陸嫁嫁以為他要回來了,可那一夜,她什麼也沒有等到,而小飛空陣的光也像是一支不滅的燭火,自始至終地亮著,從深秋亮過了寒冬,一直到春溪消融,它也從未熄滅。

她雖未等到人來,但這一點燭火也是陪伴。

這一點燭火於昨夜才終於熄滅。

陸嫁嫁秀美的剪影更顯單薄,她看著這個失色的小飛空陣,終於緩緩起身,待她回頭之時,那群山芳華不知何時已開得奼紫嫣紅。

原來又是一季。

山草搖曳,有故人來。

來者白裙清雅,纖腰束帶,墨發紮成馬尾,眉目細眉,肌膚白若新瓷,她一如空谷幽蘭,裙擺搖曳的身影足以羞煞世間最好的丹青畫師。

她自林間山道走來,高高的樹冠像是一柄柄專門為她撐開的傘,陰翳之中偶有光自樹隙落下,照得她衣裙斑駁。

她走了出來,陽光傾倒在她的身上。

陸嫁嫁與她目光相接,輕聲道:「襄兒姑娘。」

趙襄兒輕輕頷首,她走到了陸嫁嫁的身邊,目光望向了這片深淵。

「你還在等?」趙襄兒的聲音一洗平日里的威嚴與清冷,清淺得宛若初融的水。

陸嫁嫁平靜道:「廬邊修行,順便等一等,他生或死,來或者不來,這一年裡,我早已釋然了。」

趙襄兒看著眼前不染煙火的絕麗女子,薄而翹的薄唇微微勾起,她輕聲笑道:「陸峰主還是不善於撒謊呀。」

陸嫁嫁不答。

趙襄兒將裙擺捋過纖美緊緻的腿兒,身子微屈,在崖邊坐下,纖凈的小腿似隨風而晃,也似在攪動春風。

「你呢?」陸嫁嫁反問道:「你又是來做什麼?」

趙襄兒道:「我只是來看看。」

陸嫁嫁問:「當日臨河城最後一日,我見到你們時,你們似乎還抱在一起啊。」

趙襄兒淡淡道:「他賊膽包天,竟敢趁我虛弱之時輕薄於我,若他還敢回來,這筆帳定是要和他算的。」

「是么?」陸嫁嫁在她身邊坐下。

趙襄兒腦袋微側,道:「當然,我只是尊重娘親予我的婚書罷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娘親給我選的未婚夫,只是畢竟一起經歷了許多,於情於理都該來看看。」

陸嫁嫁道:「那趙國去年深秋的國祭又是怎麼回事?記得那個時候,應是你們上次初見的日子。」

趙襄兒不悅蹙眉,道:「你幽居於此,怎麼這都知道?」

「小齡告訴我的。」陸嫁嫁說。

那場國祭,趙襄兒特意邀了寧小齡的,她明明讓寧小齡保密的,這死丫頭果然靠不住……

陸嫁嫁繼續道:「如今應是滿城都知道襄兒妹妹有一位未婚夫了吧?」

趙襄兒淡淡道:「未婚夫一事許多地方依舊只是流言蜚語,倒是峰主大人喜歡一個比自己小了許多歲的徒弟之事,如今已是天下皆知了,我微服去往茶樓酒樓之時,便聽人津津樂道過許多次。不過也怪不得他們,這師徒之戀本就禁忌,再加上峰主大人名聲這般大,容顏更是冠絕南州,難免被人討論多一些。」

陸嫁嫁看著淡淡言語的少女,如今的趙襄兒又稍高了些,身段更是玲瓏浮凸,柔軟的黑裙裹著清妙的曲線,光是隔衣相看,那腴嫩香軟便是世間僅有。

只是這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說話卻越來越不太中聽了。

「他只是我的弟子。」陸嫁嫁說道。

趙襄兒道:「這裡只有我們兩人也這般不坦誠?哪怕我信了,其他人會信么?」

陸嫁嫁神色清冷,片刻後才道:「那你今日來又是為何?怎麼倒像是來問罪的?」

趙襄兒看著陸嫁嫁,這位陸姐姐雪衣佩劍的模樣應是世人心中最完美的女子劍仙了,哪怕是她,多看兩眼也覺得心馳神遙,甚至想要撲進那雪峰相盈的懷裡。

趙襄兒沉默了一會兒,道:「你也知道他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可他明明是我未婚夫,卻唯有你在這裡結廬如此久,這算什麼話?」

陸嫁嫁平靜道:「我說了,他只是我的徒弟。」

趙襄兒微惱道:「你還嘴硬?」

陸嫁嫁道:「襄兒姑娘若是不嫌棄這陋室空廬,我不介意你與我一起住,好歹有個伴。」

趙襄兒神色落寞了一些:「我與你不一樣,你走了,四峰只是少一個劍法超絕的女劍仙,我若走了,那趙國百萬子民便也亡了。」

天空中巨大的雲朵遮住了光,兩人的仙姿佚貌都隱於幽暗裡。

直到雲朵被風吹過,她們才重新開口。

「這深淵之下到底是什麼呢?」趙襄兒喃喃自語。

陸嫁嫁問:「你的九羽也飛不過去么?」

趙襄兒搖頭,她早已偷偷試過了。整片深淵都很抗拒她的到來。

陸嫁嫁道:「傳說南荒的禁地里,兇險無比,裡面儘是那些殘餘的太古凶神。」

趙襄兒幽幽道:「也說不定是美人兒遍地,讓某個人樂不思歸了。」

陸嫁嫁輕笑道:「若我是他,我明知外面有這麼漂亮的未婚妻在等自己,那其餘的香軟懷抱不都是胭脂俗粉了?」

「我沒有等他。」趙襄兒輕聲辯解了一句後,針鋒相對道:「我若想到有這般冰山美人般的師尊等著自己消融,我也捨不得得很。」

陸嫁嫁不為所動,只是道:「幸虧你不是劍堂弟子,否則此刻已經挨上戒尺了。」

趙襄兒亦不想讓,道:「幸虧你境界還算高,要不然這時候,我已經打爛你屁|股了。」

陸嫁嫁不知想到了什麼,纖長的眉毛微挑,似有些怒,清寒的玉體間,劍氣似山石間迸濺出的幽泉,於陽光下灑濺成白茫茫的霧水。

趙襄兒同樣幽淡地看著她,這一年多龍袍加身女帝為冕,她的氣質上本就有著難掩的威嚴與清傲,這種威嚴是描於眉梢的銳利,是染於唇角的緋紅。她纖細迷離的睫絨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鏡子般明亮。

當然,她們只是嚇嚇對方,寸步不讓,自然不會真的動什麼手。

「你入紫庭了?」陸嫁嫁看著她,問道。

趙襄兒頷首道:「是。」

陸嫁嫁問道:「是去年深秋時,瑨國那一戰么?」

趙襄兒微笑著問:「你這都知道?」

「你的消息小齡經常會與我說,更何況此等沸沸揚揚的大事。」陸嫁嫁問道:「那一戰,還順利么?」

趙襄兒微微陷入了回憶。

這場戰鬥對於她來說算不得什麼。

……

去年十一月,深秋,霜寒露水重的某一日,趙襄兒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背傘劍,帶九羽,悄然前往了瑨國。

這個念頭很早的時候就出現在她的腦海里了,只是寧長久出事之後,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終於在那年深秋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這一年裡,趙國的兵力越來越強,軍事武裝方面也漸漸趕上了瑨國的水準,最重要的還是修行者的崛起,每一個通仙境的修道者,幾乎都是可以以一當百的存在。

但兩國之戰,絕非是普通的戰力相較,戰場險惡之處太多,除非是紫庭境的大修行者,否則在亂軍之中都很難保證自己的存活。因此,哪怕只是說服修行者從軍都是極其困難的事情。

所以,如今瑨國雖不再是他們眼中不可戰勝的龐然大物,但在真正刀劍兵戈相交之後,依舊只能做到互有勝負的程度。

而比趙國兵力提升更快的,則是趙襄兒的境界。

一年的時間裡,她並未怎麼認真地修行,但境界依舊水漲船高,輕而易舉地邁入了長命境的巔峰,隨時可以突破紫庭境。但她想要尋找一個契機。

直到瑨國常櫻花開,她心生靈犀,終於決定帶劍前往瑨國,斬破那一線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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