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徹天通神道開 第二百零八章 神話之戰

命運與時間交錯成妙不可言的點。

它幽邃而燦爛,渺小而寧靜,似一粒包羅萬象的沙塵,也像是星河寂寞的宇宙,所有的生靈在這裡誕生或寂滅,所有的光影在這裡交織變幻,化為紛繁複雜的眾生萬相。

它就像是一隻慈悲而冷漠的眼眸,自世界的最中央映照著人間的萬物。

寧長久從玄妙中超脫,白衣如霜雪,劍氣如銀漿。這柄司命口中的「心劍」自胸膛中緩緩拔出,彷彿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個鑄鐵的火爐,終於在此刻傾倒出灼燙的鐵水,將這柄不世出的神劍錘鍛完整。

寧長久握著這把通體純銀的劍,劍身上繪製著複雜而均勻的花紋,就像是青銅器上的夔獸紋。劍筆直,劍鋒凌厲,劍刃似水,彷彿可以切開世間的一切。

寧長久原本想呼喚劍經之靈,卻沒有得到回應,他心中一驚,想著自己在掌握時間權柄之後,明明已將一切回溯,為何氣海之中,卻無法捕捉到劍經之靈的蹤影?

「寧長久。」

熟悉的聲音響起。

他手中的劍嗡然一鳴,那聲音便是從白銀之劍里發出來的。

寧長久眉頭皺起,疑惑道:「你的書呢?」

「被修羅神劍一同繳納了,我本以為我要徹底消亡了,但陰差陽錯,我反而俯身到了這柄劍上,也算是喬遷之喜吧。」劍靈的聲音有點喪氣,對於這個新家好像還不太適應。

劍經是它的本體,按理來說,世間的器靈不同於生靈,生靈的神魂可獨立於肉體,而器靈的神魂一旦脫離了本體,則必然是神形俱滅的下場。

修羅神劍將所有的劍術秘籍一同融匯,也將天諭劍經錯認其中,一併熔爐鍛造了,這對於劍經之靈本該是滅頂之災,但它卻奇蹟般地脫離地本體,復生到了這柄嶄新的劍上。

它從劍經之靈,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劍靈。

寧長久忽然明白,這也是這交點中脫胎的結果。

這個交點,擺脫了原本命運的束縛,真正做到了天馬行空,甚至無視了世界原本具有的規則。

所以除非罪君直接一擊把自己打得神魂俱滅,那麼他只要一息尚存,都可以藉助這個交點將傷勢盡數恢複!

這是何等通天的力量?

而當初這裡的神國之主,應是具備這樣的力量的,為何擁有此等神力最終還是被殺死了?

寧長久無法想通。

司命站在她的身後,她於袍袖間探出了一截手指,輕輕地抹過了浸血的紅唇,檀口微張,細白的指尖放入濕潤的唇中,於舌尖抿凈,幽幽的神色里是寧長久白衣的影。

那身影像是一展白雪為面的旗幡。

司命心神劇顫,借著抿指的清媚動作掩飾著心中的震撼,她玉齒輕咬細嫩的手指,研磨著,用痛意使自己清醒,抑制她對於那個背影跪拜的衝動。

她看著這個背影,想到了神主。

他們身影雖截然不同,但此刻身上散發出的力量之息卻是同宗同源。

雖然他遠遠沒有神主強大,但此刻這方壓抑的天地里,他便是天神一樣的存在,自己先前印在他背上的那枚官印忽然顯得可笑,只要寧長久願意,他可以信手抹去。

「這個權柄,叫什麼名字?」寧長久問道。

司命的手指垂下,她的指尖溢出了一抹新的血,神色在臣服與清明中搖曳著,她輕聲道:「無限。」

罪君聽到了這兩個詞。

神國國主的權柄互為秘密,在十二諭令中沒有記載。但他可以通過這個權柄的特性大致確定範圍。

這個權柄絕非蹄山,白藏,舉父,朱雀,冥猙,空獵所有,那麼,那個他們所不知道的,被割下頭顱的神主,便出在鵷扶,雷牢,泉鱗,天驥,原君之間。

他確認天驥還存活著,天驥單論戰力並不強,但它的赤線神國對於世界的影響最為深遠,若赤線神國崩塌,整個世界都會無法運轉,陷入寂靜。

那麼其餘四位……

罪君看著寧長久,心中立刻明悟。

他的魂魄是從永生界的無盡輪迴中取出的,神國之主若被人侵犯領土,動及本源,那唯有不死不休。

雷牢雖已年邁,但終究是當年的萬龍之首,怎會輕易……

難怪這麼些年,世間的纏龍柱上,龍鱗越來越少了。

寧長久手握著這個名為無限的權柄,命運與時間在他的身邊交匯繚繞,泛著神靈獨有的光輝。

在獲得這個權柄之後,他本該是天下無敵的。

只可惜他的身前,立著一個同樣的,已趨於完整的罪君。

此刻的罪君黑袍邊鴉羽大盛,像是燃燒的黑色火焰,黑袍之側,一雙寬大鼓起的衣袖像是他的翅膀,細長尖鉤般的利爪泛著銀亮的光,他手中的長雷之槍如一個個電弧,在衣袍之間閃滅不定。

這場戰爭若發生在外面,那就是另一場五百年前的天地大浩劫,又將是幾十年的山河顛倒,神靈塗炭。

當年那場浩劫之後,天傾地斜,數百年才重新歸於平整。

而如今,這場某種意義上的國主之戰,卻沒有更多的見證者了。

寧長久心中無上的神輝在狂涌之後漸漸歸於寂靜。

同樣,他也感受到了這權柄依舊不完整,但這也與夜除和司命的權柄本身就不完整有關,但哪怕殘缺之物,在此方境界被壓制的世界裡,也是足以開天闢地的神器了。

「很好。」罪君看著他,聲音淡漠道。

寧長久持著白銀之劍,沒有回應,但他所有的殺意和權柄卻已鎖死了罪君。

無限的法則灌注於修羅之刃上,審判的法則灌注於雷電之槍上。

兩人的身邊,所有的一切都被瞬間碾為了齏粉。

他們的力量同時超過了這個天地所能容納的極限。

不久之後,世界所有的雲所有的風,甚至整個空間都會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傾斜、凹陷,原本平整均勻的空間,將會變成一個起伏不定的斜面。

而若是戰鬥拖得更久,那這個世界所有的一切也都會失去原有的結構,無情崩壞。

在他們各自亮出彼此權柄之後,司命便開始渾身劇顫。

哪怕是她,在太過靠近他們時,也無法忍受那兩股截然相反的,拉扯著自己的無上偉力,這股力量似要將她的每一絲血肉盡數撕成粉末,她的身軀不停顫抖,甚至無法調動權柄之力,她想要呼救,但羞恥感和真實的壓迫讓她怎麼也開不了口。她從未想過,她這樣的身份,竟要死在神明無意引起的亂流里,絕望與不甘像是咸澀的海水,頃刻浸滿了她的胸腔。

就在她的身體不堪重負之前,一股力量忽然包裹住了她,將那即將壓垮她的重擔卸下。

那股力量來自於寧長久。

司命身體一松,渙散的瞳孔重新凝聚,她張了張口,想要說話。

寧長久的身影卻忽然化作一道白光,拔地而起。

罪君看都沒有看司命一眼,隨著寧長久身影拔地之後,雷鳴電閃加身的他也升空而去。

在他們離開之後,司命身子微屈,雙膝跪地,嘔出了一口血,她的半趴在地上,袍袖散開,手臂貼著地面,弓起的身子隨著不停的喘息劇烈起伏著。

無力感涌了上來……在完整的罪君面前,她是那樣的弱小。

若沒有寧長久的庇護,她此刻非死即傷。

但她不想承這個情。

這力量,分明也是自己賜予他的……

司命匍匐在地上,像是被人用鞭子抽打的奴隸,她的身軀顫抖了許久之後,余痛終於消失,她狼狽地爬起了身子。

幸虧此處無人看到這一幕,否則她一定會剮出那人的眼,然後將他凌遲而死。

周圍的風越來越大,灌入身體里讓她不停地哆嗦,她用手攏著自己的衣服,戴上了兜帽,用手扯著,身子微低,朝著世界的更深處走去。那裡時間的流速更快,她可以用更短的時間,早點等到這一場曠世之戰的結束。

……

……

渾濁的天幕下,白衣對黑袍。

寧長久懸空而已,已然展現出了紫庭境的神通,周遭的空間在他到來之後不停地顫抖著,就像是一塊扭曲的,隨時都要破裂的鏡面。

「你也在期待這場戰鬥,對吧?」寧長久忽然開口,他的瞳孔中像是兩枚太陽,各自透著金烏的影,他說道:「若你真想要殺死我,恐怕在最早的時候,我就已經死在斷界城中了。」

罪君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你能逃脫並非僥倖,不必妄自菲薄。」

能得神國之主如此評價,已是無上的榮光,但寧長久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反而更加冰冷嚴肅。

他問道:「此方世界離世而居,七百年未有亂,與外界各自安然無恙,好似世外桃源。如此下去不好么?難道你非要將這個世界毀滅才甘心?」

罪君道:「你不必裝傻,你或許比我都清楚,這個殘破神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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