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徹天通神道開 第二百章 神戰之後

那場大爆炸以一個環形的巨大的焰浪高速擴散,天空中的渾濁之色皆被點燃,放眼望去儘是末日來臨般的紅色,巨大的聲音和狂暴的氣浪同樣帶著掀翻天地的氣勢,似出了閘門的洪水猛獸,牆立而起,呼嘯而下。

哪怕相隔極遠,巨大的轟鳴聲依舊夾雜著熱浪卷了過來,無論是斷界城還是部落中的人,臉頰上都能感受到灼燙翻滾的溫度,他們在短暫的獃滯後四散而走著,那些嘈雜的聲音好似火焰燃燒的柴火里,不停發出的噼里啪啦的聲響。

千百年來,這裡的天空只有渾濁的白與黏稠的黑,今日是天空中的第三種顏色。

斷界城的上空,金色的十字架也被染得蒼紅,司命被釘在上面,白裙似血,銀髮似血,如黃昏下即將凋零的山茶花。

十字架的一端,那黑色的烏鴉對著天空嘎嘎地鳴叫著,那些氣浪在它面前自行分開,向著身後流去,而十字架下端的黑蛇則更絞緊了身體纏繞柱上,它不停地吐著信子,瞳孔通紅,黑色的鱗片隨著身子的蠕動不停反射著紅光。

與巨響一併而來的浪頭掀翻了不知道多少個房屋,碎瓦木柱滿天斷裂飛舞,許多人缺少了牆壁的掩護,立刻被掀起,氣袋般飛撞跌落,鮮血狂噴不止,而許多人也被壓在了倒塌的房屋之下,艱難地探出手臂,然後被慌張的人群一腳腳踩得鮮血淋漓。

司命俯瞰著城下的混亂,反而平靜了很多,狂暴的大風同樣像是一隻巨手,將她牢牢地摁在刑架上,向後翻飛的白裙與肌膚死死熨帖,緊緻到了極點,勾勒出的玲瓏曲線幾近完美。

只是無人再有暇注意她。

她閉上了眼,抿著的紅唇不帶一丁點溫度。

「夜除,你的想法果然總讓人捉摸不透啊。」她喃喃自語,回想起了當年那個始終溫文爾雅卻道法通天的天君大人,當時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天君便曾將她帶去過那個日晷之外,讓她第一次窺見時之法則。

那時候她問夜除,到你這般強大,還有什麼願望么?

夜除當時微笑著說,他想見到一個人,一個可以真正走出命運光錐的人,他還說他希望神主大人便是那個人。

可惜後面的事情他們也都知道了,神主大人這般的存在,也並非是那個可以逃過宿命的人。

她努力掙扎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卻沒能掙開那扎著手腕的審判之釘,鑽心的痛意自手腕傳達至身上,她唇抿得更緊,最終頹然放棄,十字架上的烏鴉冷冷地盯著她,目光好似警告。

她希望夜除可以離開,這樣他就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屈辱,她也希望夜除可以回來,他哪怕再恨自己,也不至於讓自己忍受這樣的屈辱……

她知道,這是自己神性湮滅,人性中帶來的脆弱情感。

不知為何,她腦海中又陡然閃過了那個白衣少年的身影……那個該死的少年。

她原本想要將他千刀萬剮,如今想的,也只是不希望他看到自己這般模樣。

……

……

雪原之外的部落里,許許多多的人也從街道上奔出,他們紛紛仰頭,看著天空中那個由點瞬間到面的爆炸,火紅的焰浪推著雪白的光幕,瞬息擴散了數千數萬里。

「那是什麼啊?」

「一定是神明動怒了,天要塌了……」

「我們師祖曾經說過,如果我們找不到出路,最終等我們的就一定是末日了……」

「逃!快逃啊!」

人聲匯作了一片,嘶吼聲宛若浪潮,帶著寨子口音中獨有的粗獷,而此刻,遙遠的天空中,巨大的衝擊力在未擊穿一切抵達至此,等到那力量降臨之時,這寨子中便是房屋盡毀,屍橫遍野的慘狀。

「看……那是什麼?」

「好像是神王大人!」

「神王大人……」

他們所指之處,是一個紅色天幕里,突兀的、白色的點,一如懸停在空中的一隻白鷗。

寧長久正對著蔓延過天空的火光。

在那道巨大氣浪降臨之前,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拔劍而起,向著天空中斬去。

自修羅神錄修成之後,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出劍,他身上並未背負明確的權柄,他所能仰仗的,唯有一身道法與手中的刀劍。

少年白色的衣裳好似天空中展開的翅膀,那翅膀有些小,卻似要將整個部落的人都護在自己的身下。

劍早已出鞘,高高舉起,劍鋒正對自己的眉眼,雙臂的力量一同灌入,沿著整個人的中軸向前斬出,劍鋒本就反射著火一樣的天光,此刻靈力湧入,更是一柄燎燃的鐵劍,怒涌著焚燒一切的劍意。

短暫的時間內,那股重若萬重山的力量一鼓作氣地壓上了劍鋒。

寧長久悶哼了一聲,他握著劍的手臂上經絡與肌肉暴起,那些血脈好像也在跳動著,他握劍的雙手更是被傳達而來的熱量灼燒得火紅。

「老大……」邵小黎從屋中跑出來,看著天空中那個身影,一時間有些失措,她下意識地拔出了劍,但此刻她境界猶有不足,根本觸及不到他所在的高度。

她連忙回身望向院子,在角落裡看到了抱著翅膀瑟瑟發抖的血羽君,大吼道:「紅頭雞!快飛啊,帶我上去!」

血羽君寧死不從道:「這天要塌了,小丫頭快去躲著吧,反正有高個子頂著,他要是頂不住了,我們就沒人頂得住了,一起等死吧……」

邵小黎氣得臉頰發燙,她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它,憤怒道:「這一個月喂你吃的肉都喂到王八身上了!」

血羽君也不覺得她是在罵自己,它用雙翅遮著頭,好似一隻鑽入鑽入殼中的王八。

邵小黎氣得不停跺腳,恨不得直接把這紅頭雞殺了扔鍋里。她轉過頭,向著上空過去,刺眼光射了過來,她眼前一黑,立刻以袖子擋著眼睛,頭偏過去了些,饒是如此雙瞳中依舊刺痛不已,她從自己的臂彎間擠出視線,捂著不停跳動的心臟,忍著痛意也要看一看老大的安危。

寧長久懸在寨子的上空,腳下踩著一截樹枝,在這衝擊力到來之時,那截樹枝便被碾成了齏粉,但寧長久的身上卻毫髮無損,他的體內,那朵無數花瓣的金蓮綻放出了異彩,他的靈力灌入劍中,燃起大蓬的劍火,然後他拖著渾身的力量壓上,劍鋒好似托著一座山,向上方推了過去。

力量突破了臨界,寧長久清嘯一聲,修羅神錄瞬間催發到了極致,那些夾雜著熱流而來的力量與他劍鋒相抵,被硬生生地壓了回去。

寧長久白衣狂振,他的腦海中不由地泛起了二師兄劈開吞靈者的一劍,彼時也是萬物如血晚霞吞天,那道純粹到了極點的劍光劈開了一切,然後太陽平穩地墜入了山谷之下。

他模仿著這一刀,卻只仿出了三分的神意。他的身體不停地上升,不知是人拿著劍還是劍帶著人。

劍對著天空切了過去。

毀滅之意悍然分浪。

部落中一片寂靜。

這滅頂之災沒有真正到來,那毀滅的浪潮在上空被劈開,然後向著兩側分散開來,只將圍繞著寨子的圍牆摧毀去了半數。

寧長久的身影飄然墜下,落在了一個望樓的屋頂,他大口地喘著氣,眼前微微發黑,目光看著前上方,心中估計著一波又一波氣浪到來的時間,他連斬了三遍之後,天空才終於平息。

邵小黎抱著水壺從遠處跑來。

邵小黎躍上瞭望樓,幾個身子騰上了屋頂,她看著半蹲在樓底的寧長久,忍不住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老大,你好燙啊。」

寧長久吐出了一口熱氣,接過了旁邊的水壺,一飲而盡,笑道:「白吃白住了這麼久,總不能眼睜睜看他們死於天災人禍啊。」

邵小黎看著他,認真道:「你是真正的神王,我不配被稱為神後,那紅頭雞更不配當光明神。」

說話間,血羽君也從遠處跌跌撞撞地飛了過來,一邊還大喊著:「寧大爺可還好,本天君救駕來遲,大爺可不要怪罪啊。」

邵小黎氣得臉都快脹成包子了,她猛地一腳將飛來的血羽君踹到了地上,然後她扶著寧長久,溫柔道:「老大怎麼樣了,還好嗎?」

寧長久輕輕說了聲沒事,修羅神錄使得他體魄的強度早已今非昔比,他的身體上甚至沒有留下一點傷痕,唯有氣海之中的靈力大量地蒸發,使得他氣血短時間承接不上,看起來有些虛弱。

「讓開!」寧長久忽然一把推開了邵小黎,然後拔劍向前刺去,劍鋒所指,是一片黑色的羽毛。

那是蒼紅色的天空中落下的羽毛。

寧長久的劍撞上了這片黑羽,卻沒能撼動它,兩者相擊之後,寧長久的身影反倒從高高的望樓上墜了下來,他將劍插|入地中,止住了自己倒退的身影,而那片黑羽如影隨形,像一隻噬骨而生的鳥雀,緊逼而至。

邵小黎被推的身形一晃,跌坐在屋頂上,她回過神時,發現老大已經和那片羽毛打起來了。

兩者的身影在小巷中交錯掠過,寧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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