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徹天通神道開 第一百九十八章 神女為囚

哀嚎與慘叫瘟疫般在城市中蔓延著。

灰暗的天空透著慘淡的光,司命高台上的身影幾近妖魔,她的掌心靈絲無數,儘是那些被她收納的神靈。

哭嚎聲,求饒聲,兵器碰撞聲,車馬撞擊高樓聲,不同的聲音在城市中嘈切地回蕩著,沸騰著。

那少年趴在地上,竭力地睜眼,他看著那頭靜立不動的黑蛇,以為只是自己的錯覺。

司命立在高台上,似君臨天下,她面無表情地看著高台下發生的一切,那些召喚靈在她眼裡不過是收納權柄的工具,生死予奪全憑她一念之間。

神主早已死去,她便不再是一人之下。

今日之後,她將帶著完整的日晷,去往那混沌之門,重新開啟神國。

誰還能阻攔她呢?

心中的高傲與孤獨還未來得及醞釀成真實的情緒,司命黑袍下赤|裸的雪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她察覺到了一絲危險,冰眸中寒芒一閃,猛地低頭,望向了下方。

四散而套的人群里,有一抹黑影,裹挾著黑色的霧氣,逆空而上,朝著自己撲來。

「夜除?」

這是司命的第一反應,但她很快意識到不對勁,這股強大而陌生的氣息絕非夜除所有。

咔咔咔的爆響聲順著高台的巨石柱子不停地響起,黑蛇所過之處,一切都開始崩塌。

轟!

司命的面前,黑蛇衝天而來,巨大的黑首高高抬起,倨傲地彎下,黑蛇之目死死地盯著司命,對她吐著猩紅的信子。

黑蛇的額頭上,立著一個黑羽如織的黑袍人。

司命不知道那是誰,但這本可以信手而滅的黑蛇,卻給了她發自內心的悸動,她在望向黑袍人的那刻,體內似有洪鐘撞響。

這莫非是夜除藏在城中的高手,就等著今日攪亂渾水?

思緒一瞬,黑蛇已朝著自己撲了過來,它的體型在短短的時間內膨脹了數百倍,在它的目光下,司命的身軀渺小得彷彿那大蛇的豎瞳。

「虛張聲勢。」司命冷哼一聲,黑劍瞬息出鞘,她的身影一擰,化作一道黑色的颶風,那劍也隨著身影螺旋形繞舞而起,向著黑蛇斬去。

黑蛇同樣張開了滿口利齒的血盆大口,向著司命撲來。

司命颶風般的身影靈巧一避,一手以指尖點出,以時間的權柄凝固黑蛇,另一手一拍劍柄,朝著黑蛇雙瞳中央的位置刺去。

黑蛇龐大的身影被限制在了時間的囚牢里,動彈不得。

黑袍人卻全然不受影響,他捻起衣袍上的一片黑羽,雙指一夾一撇,向著司命刺來的劍射去。

黑羽與黑劍相抵,雙雙靜止。

黑袍人伸出了尖而長的手指,在身前畫了一個完美的圈。

那柄靜止的黑劍嗡得一聲,然後被猛地震開。

司命神色劇變,身形飛速後撤,那柄黑劍宛若流星般砸到了高台之上,本就破碎不堪的高台開始緩慢地坍塌,司命的衣袍像是巨鳥高高鼓起的雙翼,被強大的衝擊波震得不停倒退。

僅僅一個交鋒,司命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哪怕這個結果她無法接受。

司命伸出了手,向前一抓,想要以念力將那柄黑劍拉回自己的身前。

但黑袍人絲毫不給她這個機會。

黑蛇如游龍般衝撞過來,其上的黑袍之影對著空中虛點了幾下。

虛點之處,皆有黑羽凝成,飄墜而下,似要結成一個堅不可摧的囚牢。

司命心知不妙,頃刻發動權柄,時間退回至數息之前,黑羽的囚牢不攻自破,她猛然伸手,黑劍化作一道黑色的流光重新被她握在手中,她身影一閃,沒有選擇追擊,像是向著密密麻麻的高樓之下遁逃而去。

追殺聲從身後傳來。

司命黑色的長袍鼓著大風不停地翻飛,亂舞的銀髮激射著光,時間的法則裹著她在城中高速地穿行著,很快便將那黑蛇甩在了身後。

黑蛇沒有追入那片居民宅子里,似是遵紀守法,不願意破壞每一棟房屋。

但黑袍人的身影卻緊跟了進去。

在一條穿城而過的河水之畔,司命第一次被截住了。

黑袍人陡然出現在了她的身前,司命的身影被迫驟停,她反握著劍柄,當機立斷,手臂一揮,猛地向前甩斬而去。

黑劍的劍鋒上,鋒芒如一顆瞬間爆炸的炮彈,發出了明亮的光,要吞噬前方的一切。

黑袍人不為所動,再次點出了手指。

那才擴散數十丈的光像是退去的潮水,在司命面前,眼睜睜地盡數縮回了劍鋒之中。

司命心中大駭,如今此方天地有境界壓制,對方這所施展的境界,哪裡可能是紫庭之下呢?

她立刻想到了緣由,對方也手握著權柄,而且是比自己更加強大且完整的權柄!

「你到底是什麼人?」司命強壓下心中的驚駭,冰眸銳利。

黑袍人淡淡道:「你壞了規矩。」

「規矩?誰定下的規矩?」司命更加困惑,腦海中電光一閃,立刻問道:「你難道是這方天地法則的化身?」

黑袍人並不覺得她的說法有什麼不妥。

他本就是代天行罰之人。

「欺騙民眾,毀壞民宅,濫殺人性命,這都是你的罪,可認?」黑袍人一一數過,每說一句話,身前便凝成了一柄劍,劍身上刻有小字,那些小字像是一道道律法。

司命看著那些劍,心中懼意更深,只是冰冷道:「你這個瘋子,胡言亂語什麼?這普天之下,誰能治我的罪?」

黑袍人沒有絲毫的憤怒,那三柄劍像是黑羽一般向著司命飄去。

司命伸出手,想要去接第一柄劍,她的掌心氤氳著時間的法則,任何事物靠近此處,動作都會被放慢數十倍。

撕拉!

她的手才一接近那柄劍,黑色的寬大袖袍便被撕裂開了一道口子,而那柄劍靠近她的手掌之後也未變慢絲毫,甚至像是水蛭一般鑽入了她的掌心,直接刺透了手背。

司命想要靠著時間的權柄倒流這一切,但她發現,自己的權柄也隨著這柄劍而背封印了許多,她再也難以掩飾驚恐,收回了手,握住劍柄,想要將其拔出,但那柄劍卻像是與她的身子連為一體,自己拔動它時也能感受到鑽心的痛意。

司命銀牙緊咬,絕美的臉上已滲出了汗珠,在另外兩柄劍到來之前,她身影一閃,直接向著一旁的河水投去。

司命游魚般鑽入水中,身後,兩柄劍銜尾追殺而來。

黑袍人立在岸邊,淡淡地看了這條地下暗泉涌成的河流,指尖在水面上虛畫了兩點。

兩點與水相遇,化作了「冰」。

巨大的寒潮蛟龍般兇猛地沖了過去,河水一寸寸地開始結冰,極短的時間內,那股寒意便侵襲上了司命的後背。

磅礴的寒潮迎面撞來,司命的身影被立刻吞沒。

她整個人被凍結在了寒冰之中,黑袍依舊保持著水中晃動的飄逸,每一根髮絲也都被寒冰覆蓋,凝固,她就像是冰雕的絕世美人,被困囚在寒冰的牢籠里,因恐懼而收縮的冰眸微微渙散,帶著她過去最喜歡的死亡之美。

只是她不喜歡也從未想過,這種美有朝一日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另外兩柄法則之劍立刻追至,它們就像是兩道虛影,輕而易舉地透過了堅冰,分別刺中了司命左右的兩處肩胛骨。

鮮血在冰塊中浸開,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意。

司命當然不會如此輕易地束手就擒,她的骨骼里,力量艱難地積蓄,然後在自身法則的影響下,十倍百倍的爆發而出。

冰河上出現了無數的裂紋。

片刻之後,冰河乍破,司命的身影化作一道黑白交匯的流光,向著城外的方向逃命而去,與此同時,她在身後立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禁制,這些禁制皆是凝滯的時間。

此處終究有天地法則的壓制,哪怕是黑袍人也只能使出不足百分之一的力量,所以他也無法徹底無視司命的法則。

但司命所做的努力同樣支撐不了太久。

黑袍人破開了第一面屏障,身影一閃,至第二道屏障前,再次信手點破。

咔擦咔擦的聲響在身後接連不斷地響起,那些聲音像是一柄又一柄的箭,在司命的心扉上扎出了一個又一個令人絕望的血洞。

很快,她便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出現在了身後。

城門口距離她還有數十丈,若出了斷界城,她或許還有機會憑藉著複雜的地形遁逃更久,然後與冰原趕來的夜除匯合,此時的他們應當不計前嫌,融合權柄對付這個黑袍之人。

時間與命運的權柄雖然殘破,但若融為一體,其交點處爆發的力量,足以掀起斬天破地的巨浪,這也是他們七百年來一直想要吞噬彼此的原因。

但她未能出城。

鑽心的痛意陡然從背後傳來。

一隻腳踩在了自己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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