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徹天通神道開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司命之約

「你使的就是劍法。」司命看著邵小黎,柔聲開口道:「此招意凝而神馳,若針芒藏袖。很不錯的劍法,不知師承何人?」

邵小黎從未見過眼前的女子。

她臉頰的線條柔美得似雕似琢,軟軟的銀髮更像是最好的棉絲,整整齊齊地披下,然後貼著身體的線條,有的筆直至後背,有的則順著胸脯傲人的曲線淌下,那黑袍也並非絕對的黑,上面隱約有銀線勾嵌的紋路,那些線條埋得極深,隱約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圖案,邵小黎無法看清。

這個女子的突兀出現顛覆了她的認知。

她只覺得,哪怕是風情萬種的蘇煙樹姐姐,若與眼前的女子相較,似乎也成胭脂俗粉了。

「我……」邵小黎微微回神,她當然不能把老大供出去,緊張道:「我這是自學的劍法。」

司命微笑道:「小妹妹可真是天賦過人。」

邵小黎不知是敵是友,只是悄無聲息地退到門後,道:「這位姐姐有什麼事嗎?」

邵小黎說著,餘光一瞥,再次怔住。

先前與那三眼少年打了一架,那三眼少年被砸到街上,然後一路滑去,撞上對面的牆壁,那個牆壁上垂下的煙塵,竟在這銀髮女子出現之後,凝滯在半空。

邵小黎心中一驚,立刻移開目光,望向了整條長街。

長街沒有什麼異動,清風不至,樹葉不響,燈籠不晃,一切彷彿都凝滯住了,安靜如死。

邵小黎曾聽說過,有大神可以於掌間手握陰陽,調轉時間,她原本以為是傳說,如今那個神女卻真真實實地降臨到了面前。邵小黎抓了抓自己有些亂的頭髮和因為練劍而有點髒兮兮的裙角,生出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而那女子的衣袂也像是在時間的波浪中起伏著,緩慢而繾綣,她柔和的眼睛始終看著邵小黎,道:「姐姐只是看你劍術使得不錯,起了愛才之心,你願意隨姐姐走么,我可以教你比斷界城最厲害的術法還強百倍的神術。」

她的聲音柔和地傳入耳中,帶著令人心悅誠服的動人之色,邵小黎神色恍惚,那隻退回門檻的腳竟不自覺地邁了出去。

「神術?」邵小黎下意識問道。

司命點頭道:「我可以帶你走出斷界城,可以教你如何司掌他人的命,可以讓你在時間的河流里永生,也可以幫你留住任何你想要留住的人。」

「留住任何想留住的人?」邵小黎目光閃動。

司命微笑著點頭,她伸出了美玉般無暇的手,掌心向上,五指微曲半翹,輕輕招動,道:「隨我走吧。」

邵小黎的腳步竟真隨著她柔柔招起的手走了過去。

只是走了兩步,邵小黎心中生出警意,她微微回神,停下了腳步,再次望向對方的眼神,已隱隱帶著抗拒。

司命緩緩道:「你是不相信我?」

「我……」邵小黎看著她的臉,心中有一個聲音告訴著她,這姐姐長得這麼漂亮怎麼會騙人呢,就像是老大從不騙我一樣……對了!老大。

她欲言又止,回首望向了屋內。

司命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找我有什麼事?」

寧長久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邵小黎身後不遠處,他的白衣是邵小黎親手洗的,很乾凈,還帶著草木的香。

寧長久慢慢走到了屋外,望向了那個自稱司命侍女的銀髮女子。

銀髮女子也看著他,微笑道:「公子,不曾想你也在這裡呀,當日一別,如今已將近三月,公子竟都不曾來尋過我?」

寧長久道:「進來說吧。」

邵小黎聽著他們的對話,大吃一驚,心想老大什麼時候和這麼漂亮的姐姐勾搭上的……居然瞞著我……該不會是趁我睡覺的時候,出去私會的吧?

那這樣,自己以後豈不是要給他們當丫鬟了!

邵小黎站在他們中間,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多餘,她忍不住抓了抓臉,面如菜色。

寧長久在回身之時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唇語說了一句:「自己小心。」

……

司命微微提起黑色長袍的下擺,輕輕地跨過了算不得高的門檻,隨著寧長久走入了這間院子里。

血羽君正像老母雞一樣蹲在院子的一棵樹下庇蔭,見到那銀髮女子前來,它如見剋星一樣,嗖得一下竄到了樹上,躲在遮蔽性並不強的樹葉間,裝作自己只是只隨意經過的鳥。

司命輕輕地看了它一眼,道:「這隻雞,倒是有些眼熟。」

寧長久道:「現在還瘦了些,等姑娘下次來,興許可以給你熬鍋湯。」

司命眯起眼眸,微笑道:「公子的待客之道,確實不錯。」

寧長久停下了腳步,他回身望去,隨後眉頭漸漸皺起。

只見司命娉娉婷婷地立在院子里,她一手負後,另一隻手攤在胸前,而她的掌心上,躺著幾根金色的細線。

寧長久沉默不語。

這是他在院子里事先伏好的陣法。

這陣法便是當日寧小齡入魔之際,他在院中暗暗埋下的陣。

這是金絲羅網陣,據傳是上古之時修士以金線埋於河底,困絞蛟龍的陣法,很是強大。

而今日的陣法,更比當日困囚寧小齡的,要強上數十倍。

他雖也沒有指望憑此困住她,卻也不曾想,這才一個照面,陣法還未發動,便被對方像是胡蘿蔔一樣連根拔起了。

「重歲禍亂王城,我也有些擔憂,所以布下了此番陣法以自保,姑娘莫要見怪。」寧長久面不改色地說道。

司命信手捻著這金色的線,手指勾撩間竟奏出了幾道懾人的音律,寧長久依舊不為所動,向著屋內走去。

司命倒是也沒有破壞這道陣,而是鬆開了手,任其重新沒入土中。

她隨著寧長久的腳步走入,至門口時,她隨手揭下了一張泛黃的,有修改痕迹的符紙,再將門下的一顆黃銅鈴鐺挑去了「舌頭」,隨後她才邁入了屋中。

寧長久看似平靜,心中卻綳得緊緊的。

他這些日子所布下的一些手段,被對方信手之間便一一破解了。

這是兩人誰也沒有發話,心照不宣。

司命體態盈盈,步履輕慢,她在行走之間又順手收拾了桌上的碗筷,將它們一一擺好。

「這水碗引咒陣她都看得出來?」劍經之靈終於按奈不住,以心神說道。

司命收拾好的碗筷,又拿起雞毛撣子,撣去了牆壁上的蛛網,也順手將一直趴在陰影里的紅殼甲蟲撣落,那甲蟲受驚,向著門縫中逃竄,才至半路,它的身子便飛速腐朽化灰,然後被司命用雞毛撣子輕輕震散。

「不會吧?這血屍蟲可是我們在雪原的冰地里撈出來的,堅如磐石,水火不入,劍都砍不死,這……」劍經之靈也像是見了鬼一樣。

躲在屋外大樹上的血羽君卻暗暗想著,不愧是拔我的毛做成的撣子,果然厲害!

撣去了那血屍蟲後,司命又被牆壁上的幾幅畫吸引了,她走到了那幾幅新畫前,目光似被畫布容納。

這是寧長久憑藉著張鍥瑜的畫技所繪製的空間之卷,四幅畫卷看似割裂,實則互為整體,那畫卷中有可以容納自己藏身之處,也有可以困囚他人之所。

但這畫同樣沒有瞞過司命的眼睛。

「公子筆法精湛,其間的神思韻味傳神動人,若說這是天下最好的大家之作,我亦不會生疑,只是這畫卷這般擺著,委實不美。」司命緩緩地說著,然後伸出了手,將幾幅畫卷調轉了位置。

原本相互慣連的意境便被割裂,這四幅畫雖還蘊含空間的法則,但破碎的法則對她來說已沒有一點威脅。

「這可真是個女妖精啊。」劍經之靈道:「你這頭驢看來只能幹瞪眼了。」

寧長久心弦緊繃,他知道,對方一樣樣將自己布下的局面破碎,不急不緩,也是慢慢磨碎自己道心的過程。

司命淺淺地笑著,在這不算奢美的屋子裡,她纖美的背影顯得愈發清艷。

她又收拾了一番屋子中的其他事物。

此刻她「收拾」的樣子看上去很是淑嫻,倒像是相處了許多年前的良家妻子,氣質被歲月沉澱得溫和,臉頰卻依舊帶著二八年華時的綺顏玉貌,隨著她時而的彎腰,那纖巧卻腴嫩的身段翹挺極了,難以想像黑袍之中包裹的是何等的尤物。

這樣的女子,無論是誰看到,或許都會生出一種,這若是自己妻子便好了的感覺。

但寧長久目光始終沒什麼波瀾,他看著她收拾地上香燭時微屈的身子,平靜道:「隨我進屋吧。」

司命緩緩起身,一綹髮絲自耳後垂下,落到了頰畔,她以手去挽,微低著頭,竟有一種小家碧玉之感,「公子這是在邀我?」

寧長久心中默念著清心的咒術,徑直走入了屋內。

司命跟了進來。

「這看上去像是女子的閨房呀。」司命打量四周,說道。

寧長久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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