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地徹天通神道開 第一百七十四章 神跡的光

大殿之內,儀式已經開始。

少女跪在蒲團上,輕輕叩首,口中念念有詞。

大殿的門口,有一個白袍寬大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拜見參相。」

立在兩側的男女齊齊行禮。

參相可是這斷界城中,除了君王之外的最強者。

他看著那個跪在蒲團前的少女,開門見山道:「你娘親自縊了。」

「什麼?!」少女震驚著起身:「娘親……娘親怎麼了?我要去看她!」

「站住,跪下!」參相怒喝道。

他的話語猶如咒術,一經喊出,少女立刻驚得重新跪地,低著頭,雙手絞在身後,一言不發。

參相冷冷道:「你娘親為什麼自縊,你難道不清楚嗎?」

少女清楚,她比誰都清楚,自己根本不是父王的女兒,而是娘親在嫁入王族之前,與一個將軍懷上的,幸虧那時候懷胎早,又很快與父王珠胎暗結,再加上自己生下來之後聰明伶俐,所以也沒什麼人對自己有懷疑。

一開始,她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後來她發現了一些自己和其他王族後裔的不同,把這件事偷偷告訴了娘親。

那一天,她看著娘親在自己面前哭成了一個淚人,娘親心中的最後一抹僥倖沒了,她在哭過之後,親口將這件事告訴自己,那時候她覺得整個世界都好像塌了下來,也哭成了淚人。

欺瞞君王在斷界城是什麼罪,她們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可是要押入鬼牢,非人地折磨虐待七日,然後千刀萬剮的死罪啊!

而她當時馬上就要參加王族後裔的第一次考核,那時候她哭了幾天幾夜,差點哭瞎了。最後她通過種種手段,一哭二鬧,坑蒙拐騙,終於跌跌撞撞地活到了十七歲,期間雖也有人產生過懷疑,但是幸好,父王對於娘親和自己還算寵愛,而每一個王族後裔,都是未來能對抗城牆外異種、將斷界城的青月旗插到更遠處的勇士。

可她根本沒有王血。

這些年她表現出的許多天賦異稟,實際上都是背地裡刻苦練習的結果,比如她將一個尋常的取火法沒日沒夜地練半年,將它與王族與生俱來的控火術以假亂真,或是天天餵養殿中的貓,與它交流一年多的感情,然後假裝能聽懂其他生物的語言,讓它跟隨著自己的指令做事……

她對於自己的種種行為,只想以天道酬勤來讚賞。

但無論她怎麼做,最終都逃不過十七歲時的神靈召喚。這才是她真正的大劫。

這座宮殿的對岸,據說連接著一個名為時淵的禁地,而每一個王族後裔的血,都可以在儀式啟動之後,從時淵之中召喚出一頭極為強大的靈,而召喚它們的王族後裔,則可以通過儀式定下血脈相融的契約,控制這頭靈。

她原本想隨身攜帶一部分王族後裔的血,在儀式啟動時偷偷使用。

但每一場儀式之前,沐浴更衣都有專門的人負責,而那召喚出的靈,也只與割血者相契,她身份的敗露只是遲早的事情。

此刻聽到娘親的自縊,她倒也沒什麼悲傷,這些年她恨死娘親了,若不是她為了一時之快,自己哪能過這麼多年這樣的生活,要不是自己內心強大,現在恐怕頭髮都掉光了。

娘親享受了十七年好日子,也快人老珠黃了,現在頂不住壓力,拋下自己先走了……

少了個獄友……

唉,自己離死應該也不遠了。

「娘……娘好端端的,為什麼……我……我不知道啊。」少女猛地抬起頭,眼中噙滿了淚水,依舊裝著傻。

參相冷冷地盯著她,道:「死了一個平民女人而已,不足為怪,召靈才是頭等大事,不可被耽擱了。如今『淵行』中正好缺人,你若能召靈成功,便是榮耀之始。」

少女弱弱地點了點頭,道:「是,參相大人,可是今日娘親死了,我心裡……」

參相打斷了她的話,道:「儀式繼續,我親自主持。」

說著參相走到了那道石門之前,接過了白色長袍女子的經卷,高深誦念。

少女顫抖著合掌,心中不停想著對策,但如今參相大人在前,她要是敢直接跑,肯定會被抓著打入鬼牢之中,一想到鬼牢中的瘮人情景,她的肩膀忍不住顫了顫,眼淚也隨之流下,假裝是在懷念自己的生母。

而這番話也在其他人的心中激起了驚濤駭浪。

莫非……她不是王上的女兒?

這……

少女在王族中還算出名,在一些大場合下露面時,她能很好地端住王族的尊貴架子,嫻靜優雅。

她的劍術也很不凡,先前的幾次出城獵魔,她表現得都可圈可點,甚至得到了王上的嘉獎,許多人都將她視為優秀的傳承者,所以全城上下,她的愛慕者也頗多,只是王族的身份何其高高在上,大部分人一生也只能遠望。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

眾人看著啜泣著的小姑娘,心思各異。

儀式照常舉行。

參相誦念完了經文,那扇石門在少女顫抖的眼睛裡亮起了光。

石門的中央,像是有心臟跳動,接著淡緋色的靈氣像是血液一般順著石門的紋路開始流動,在很短的時間內,緋色靈氣便流遍了整個大門,那個古老的圖騰被填充滿之後發出了耀眼的光。

轟隆隆的聲音在大殿中響了起來。

石門緩緩打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在場的人哪怕不是第一次見到了,依舊被那石門之後的場景牢牢吸引著。

那是一個圓形的,向內塌陷的平面,平面似乎由無數的筆直線條細密地構成,它們在以極快的速度運動著,但無法分清是向里還是向外,正對他們的幽深洞穴像是一雙眼睛,而它的瞳孔埋在了無比的深邃處,它的『眼白』呈現著偏近於虛無的灰色,其後隱隱約約有細小竄動的白色光點,就像是溪水中的游魚,光點之後,還有一輪灰白色的月亮……那月亮由遠及近,向著他們緩緩移動過來。

這是一片迎面而來的巨大深淵。

它一經打開,壓迫感降臨在這座宮殿之中,所有人在凝視之後都忍不住閉上了眼,默默地誦念清心的經文。

若是寧長久在場,他便會發現,這片深淵的模樣與南荒中的,幾乎一模一樣。

同樣,這裡所有的人,哪怕是君王,他們走入深淵之中也都會被送回原點。

它不接納任何人。

少女也在這片深淵面前顫抖著。

她感覺那深淵在看著她,看破了她所有的偽裝。

一切的凡界眾生在它面前都是卑微的蟻群,它是那樣地永恆,一如城外永遠也抵達不了的廢墟盡頭。

「靈光點燈,王血招魂,見生之命,應主之召……」

參相低沉地誦念著。

他取過了身後女子傳來的匕首,輕輕地抽出,遞給了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少女。

她聽著匕刃摩擦木鞘的身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心臟中割過。

少女顫抖著接過匕首,知道一切小聰明都沒用了。

她恨不得一刀直接捅進自己的心裡。

但她又怕死。

她拿起刀,割過了自己的掌心,在內心不停地祈禱著。

「神靈爹爹,救救我吧……你不用當什麼召喚靈,我願意給你做牛做馬,言聽計從,給你全城最好的待遇,把你當祖宗一樣供起來……求求你出來吧……」

她哭泣著,然後將手放在了深淵的凹面。

鮮血流了進去。

……

……

沙漠之中,廝殺漸漸來到了盡頭。

血羽君和劍經之靈一唱一和,不停地給寧長久打著氣,一個說著趙襄兒的好,一個說著陸嫁嫁的好,希望他心中惦念著兩大媳婦,省得失去了抵抗的勇氣。

寧長久聽得頭疼欲裂,要不是這柄破劍還有利用價值,他就直接埋沙子里了。

月亮沉了下來。

遠處看時,月亮還泛著灰白的光,但等它沉落到與地平線等齊時,整個月亮也黑了下來,只有邊緣處還泛著一點淡銀色的光。

那古木在遠處,與寧長久保持著距離,畏懼不敢前。

其餘活下來的魂靈,也都在互相對峙著,時不時發出試探性的進攻,但它們大都擁有些智慧,很是惜命,每一次進攻也並非為了殺死對方,而是為了使得自己更快地抵達月亮下墜的地方。

寧長久再次割破手指,以血作為誘餌,使得那些竭力保持理智的魂靈陷入殘殺之中。

但鮮血並非對於所有人都有用。

九嬰對於自己的恨意竟然超出了血的誘惑。

它此刻在經歷了無數場戰鬥之後,魂靈上同樣傷痕無數,其上的肉瘤也被斧削而去。

它向著自己遊了過來。

寧長久這次沒有退讓。

他對於九嬰的恨意,甚至比九嬰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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