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九死南荒魂歸處

九嬰的蛇首深深嵌入了巨蟒的皮肉里,滿嘴的鋸齒也濺滿了鮮血。

陸嫁嫁拖著劍影躍起,在九嬰的瞳孔泛起劍光之時便來到了高空,那一劍斬落之際,明瀾上還亮起了許許多多道金色的絲線,那些線像是纏繞在鋼鐵上的電絲,嘶嘶作響。

這是金烏覆於劍上的力量。

劍當空落下,如斷頭台上閘刀天降,乾脆利落。

這一次,那柄劍與金烏近相呼應,竟爆發出了無窮無盡的劍氣利芒,九嬰瞳孔中原本的輕蔑之色很快變作了驚懼。

九嬰鬆開了死咬著修蛇的利齒,仰頭扭轉,向著這個空中落劍斬下的白衣女子衝撞過去。

雷電劈斷巨木般的爆裂聲里,九嬰的一首便陸嫁嫁瞬間斬斷。

死靈之氣鮮血般噴涌而出。

陸嫁嫁身形落下,於空中驟停,一折之後躲過另一個巨首的襲擊,重新落回了修蛇的背脊上。

寧長久握著金色的韁繩的手微微顫抖,他指肚之間,已被勒出了一條深紅的血線。

陸嫁嫁斬下那劍之後,傷勢更甚,心中卻像是浪濤奔涌,渾身劍氣意猶未盡。

不待寧長久說話,在另一首襲擊而來之時,陸嫁嫁再次起劍,這一劍雖不比第一劍那般強大,卻依舊斬斷了那一首的脊骨,它的腦袋直愣愣地垂下,溢出的死靈之氣浸滿了瞳孔。

而寧長久馭使著修蛇,更用力地勒住了九嬰的身軀,九嬰狂雷般舞動的巨首如長鞭般打向了修蛇,其中一首甚至在修蛇抬起頭之後直接撞向了它的胸腹處,在它本就傷痕纍纍的身軀上砸出了一個血洞。

修蛇的同樣甩動頭顱,不顧傷勢,巨大的錐形巨首直接撞上了九嬰居中的頭顱,在它將撞得不穩之後,側面突襲,一口咬住了它的脖頸,將它壓在了地上。

而九嬰居中之首也下達了指令,其餘未被斬斷的幾首,紛紛襲向了寧長久所在的位置。

砰砰砰的撞擊聲里,陸嫁嫁結下數道劍域,替寧長久攔下了九嬰的衝擊。

而寧長久一手拉著金色韁繩,一手按在了黑蛇的背脊上,牙關緊咬,控制著修蛇,想要一鼓作氣咬斷九嬰的脖頸。

陸嫁嫁劍氣未盡,在另一條想要撕咬寧長久的巨首落下之前,剩餘的劍氣抖擻而出,直接於數十丈外,一劍將其橫頸而斷。

蛇瞳之中光芒消散,落地之後血肉成灰,再次化作了森然白骨。

九嬰發出了痛苦的吼聲,它們狂亂的話語已難以辨認,只是橫衝直撞地撞向了修蛇。

陸嫁嫁在斬出那劍之後,背後的傷口撕裂得更大,白衣已成血衣,她雪白的手臂上,青色的經絡也分明了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她喉嚨微動,湧出了一口血,卻緊抿嘴唇,將血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此刻若是自己倒了,她與寧長久就都必死無疑。

陸嫁嫁將自己的精氣神強行提到了頂點。

九嬰此刻已去三首,那三首懨懨垂地,還在緩慢地再生。

而其餘巨首對於陸嫁嫁也多了些畏懼,它們本就貌合神離,此刻在那劍的鋒芒之下也隱有退縮,但它們同樣明白,若是九嬰居中頭顱被殺死,那它們也會淪為待宰的豬狗。

陸嫁嫁見它們短時間內只是佯攻試探,而自己的傷勢也已拖不得了,她主動躍起,明瀾劍再次附著上了金烏的亮芒,向著其中一個最近的頭顱斬去。

它們亦有準備,空間的權柄發動,它將陸嫁嫁的劍氣轉移到了一個頭顱前,然後自己再對著陸嫁嫁奇襲而去。

而陸嫁嫁對於它們三番兩次使用的空間權柄亦有堤防,在空間法則開啟的那刻,她直接以劍碎開了一部分虛空,她身體移動之時,那劍氣卻並未斷絕,沿著虛空的裂縫向前延伸,依舊斬上了那個蛇首。

劍氣並非致命,真正致命的是劍氣上附著著的金線,那金線割開蛇首,留下了一道巨大的創口。

陸嫁嫁身影再次出現的位置,九嬰再次以血盆大口相迎,陸嫁嫁以身為劍,不退反進,沖入了它的巨口中,接著它頭顱之後破開了一個血洞,血洞中陸嫁嫁拖著白虹而出。

這兩個蛇首雖受了傷,但並未死去,傷勢反而更激發了它們的憤怒,兩個蛇首一上一下再次夾擊而來。

陸嫁嫁出劍的動作被強行打斷,她不得不收劍防守。

交擊而去的蛇首撞向了陸嫁嫁,陸嫁嫁橫劍抵擋——這幕畫面在空中持續了一瞬。

寧長久瞳孔驟縮。

陸嫁嫁在被蛇首撞上的那刻,竟主動卸去了大部分的抵擋之力,她被蛇首撞擊之後,以恐怖至極的速度徑直向下墜去。

寧長久雖然明白她的用意,但這般舉動實在太過冒險,這一刻他的心臟隨著毛髮一起張開,像是要爆裂一樣。

陸嫁嫁身影下墜,以身為劍,撞向了被修蛇撕咬,狠狠壓在地上的主首。

九嬰察覺到了危險,想要掙脫,卻怎麼也抽不出身子。

但陸嫁嫁先前卸去了大部分靈力,此刻她身體虛弱也無法再次提起力量,這落下的一劍哪怕再快,也只是純粹的劍,無法創造出爆發性的傷害,而與此同時,沒有了陸嫁嫁的護法,蛇背上的寧長久再次被其餘的蛇首襲擊,寧長久在騰挪了數次之後,不得不將手暫時鬆開韁繩,暫時沿著拱起的蛇背後撤。

嚓!

陸嫁嫁疾墜而落,狠狠地撞在了九嬰中央的頭顱上,那一劍雖沒有太激烈的劍氣,但是足夠快也足夠鋒銳,依舊精準地刺入了九嬰的瞳孔里,如穿腐肉。

混雜著瞳孔碎片的血水在陸嫁嫁的眼前炸開,將她的前裳也濺成了猩紅顏色。

九嬰在痛苦也暴怒之中猛地扭轉起了身子。

陸嫁嫁的手無力地搭在劍柄上,這一劍幾乎耗去了她最後的靈力,卻遠遠沒有達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只是刺瞎了它的一隻眼睛。

而隨著九嬰劇烈的甩頭,暫時脫離了寧長久控制的修蛇未能制住她,陸嫁嫁的身體同樣被高高拋起。

在另一頭顱對著拋跌而出的陸嫁嫁銜咬而去時,寧長久直接以手中的韁繩,一圈圈纏繞住了陸嫁嫁,然後猛地一扯,將陸嫁嫁重新回來拉回了身邊,此刻陸嫁嫁被金色的繩索五花大綁著,她覺得前裳脹得厲害,衣服都像是要被撕裂了。

幸好,寧長久極快地收回了繩索,將一邊將陸嫁嫁擁入懷中,輕聲說了一句別怕之後,重新以韁繩止住了修蛇,讓其去攻擊試圖掙脫的九嬰。

陸嫁嫁靠在寧長久的胸膛上,他能聽到她劇烈的心跳聲,這種心跳聲急促而不安,就像是受驚的小獸,令人想要撫平。

陸嫁嫁伸出手,卻使不上什麼力氣,她無力地被寧長久箍住了腰肢,護在了身邊。

「別怕……」寧長久貼靠近她的耳朵,又說了一句。

陸嫁嫁耳垂髮紅,身子顫了個激靈,她抿緊的嘴唇微動,想說什麼,又怕唇口微張時鮮血從中溢出來。

她想告訴寧長久自己一點也不怕,但她聽著寧長久的心跳聲,忽然明白,原來是他怕了……他怕我們一起死在這裡。

這一刻,陸嫁嫁氣血翻湧,她忽然有種衝動,她覺得若是今天他們可以活下去,那她天窟峰的峰主也不要了,她想和身邊這個少年一起去遊歷天下,將那個心魔劫中的所有的場景再次經歷一遍,山嶽間的煙雲,荒原上的白雪,巫山間的雲雨……

只是如今夢境成真也成了奢望。

寧長久注意到了懷中女子微微的變化,他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覺得她的秋水眸子里像是藏著雪與火,他問道:「怎麼了?」

陸嫁嫁有許許多多的話想要說,但話到唇邊,她又冷靜了下來,只是輕聲道:「等這些事過去,我們……我們去看蓮花。」

話語間,她口中的血溢了出來。

寧長久心中酸澀,以指按住了她的唇,示意她別再說話,隨後點頭道:「嗯,我們說好的。」

此刻的交流也成了奢侈之事。

他們不過是說了兩句,令人喘不過氣的攻擊再次接踵而來。

九嬰被刺瞎了一眼,這一擊使得九嬰原本對於身體控制的意識弱了許多,原本被壓在意識下方的翰池真人取而代之,但他畢竟是外來者,是被認為是生長在體內的瘤,整個九嬰的身軀也排斥著他。

九嬰的眉心出,鱗片開裂,翰池真人的身體竟被一點點擠了出來。

這一幕很是詭異,那明明幾乎如九嬰糅合一體的老人,此刻像是陷入沼澤地里一樣,雙手扒在九嬰開裂的血肉上,大部分的身軀依舊陷在模糊的血肉里。

翰池真人的模樣夾雜著驚恐與滑稽。

他既像是要擺脫九嬰的束縛,又像是極其捨不得這個居身的巢穴。

混亂的纏鬥與撕咬還在繼續。

修蛇與九嬰皆是傷痕纍纍,白骨綻露,說不出誰傷勢更重,而九嬰被斬去的頭顱正在緩緩恢複著,用不了多久,實力的天平將會再次傾斜。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