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六十一章 陸嫁嫁的劍

石匣子沉而緩地推開後,被長頭髮包裹著的灰白色半透明小人伸出了纖細手指,如掀帘子般撥開了自己的頭髮。

劍經睜開了眼。

那雙如陰雨天般的眼睛盯著來人,其中蘊蓄著雷電將至,暴雨將瀉般的恨意。

「你還想來耍我?」劍經咬牙切齒,對於眼前這個少年沒有一點信任感。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你看著我的眼睛,覺得我這次還像騙你嗎?」

劍經看著他平靜的眼神,恨不得直接伸手將一雙看似清澈實則儘是骯髒污濁的眼珠扣出來,「如果你是誠心的,就立刻把剩下的六招學完,讓我進你的身體,如果不願意,那其他話也不要說了。」

寧長久沒有理會他,而是問:「我如果將劍經帶在身邊,是不是也一樣?」

劍經沒好氣道:「一樣?你把你頭拎手上和裝脖子上一樣?」

這個精妙的比喻說服了寧長久,寧長久想了想,繼續道:「那你進入我的身體之後,我該怎麼樣限制你呢?」

劍經再次愣住了,難不成自己還要教這個無|恥小人怎麼欺壓自己?

「你當我是傻子?」劍經怒氣沖沖。

寧長久如實道:「先前你一下子就佔據了嚴舟的意識,這讓我有些擔憂。」

劍經憤憤道:「我都住進你屋子裡了,你還不讓我用用你的腦子?你什麼豬腦子?」

寧長久起身,道:「既然你要這麼談,那沒什麼好談的。」

說著,他伸手想要去合匣子。

「等!等等!」劍經大聲喊道:「談談……我談還不行嗎?要不……你先把剩下的六招學了?」

寧長久平靜地盯著它。

劍經最終嘆了口氣,道:「唉,還是老人家好相處。」

「回答我之前的問題吧。」寧長久道。

劍經道:「嚴舟是個將死之人了,他空有一副身軀,精神意志是很薄弱的,我在他身體里呆了這麼多年,想要佔據他當然易如反掌,但偏偏他又立了個血誓,我哪怕佔據了他也是走不出書閣的,所以這些年我一直按兵不動。但你不一樣啊,你血氣方剛的,我哪怕佔據了你的身體,也只能佔據片刻的意識,而且這至少需要幾十年的功夫。」

「幾十年?」寧長久想了想,道:「具體是多少年?」

不等劍經回答,寧長久先喚出了自己的金烏,劍經見到了這金烏之後,嚇了一跳。

他不認識這金烏,但是可以感受到它身上散發出的神格,這種神格讓憧憬自由的它想要鑽回自己骨灰盒裡,它覺得自己只要多看這隻鳥幾眼,身體就會被灼得透明,然後消散。

寧長久道:「這隻金烏可以驗證你說的話是謊言還是真話,如果你騙了我,你就有可能成為它的食物。」

「你騙鬼呢?」劍經勉強抬起頭,道:「我可是神卷天書中孕育出的真靈,就憑你這隻小鳥,還想吃我?做夢!」

寧長久看著它,嘴角微微勾起,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劍經雖然嘴上強硬,但是心中卻也犯怵不已,它小心翼翼地看了那頭來歷不明的可怕金烏一眼,心中打著顫。

「回答我的問題。」寧長久道。

劍經將自己埋回了頭髮里,思考了許久,才道:「最多兩年。」

寧長久道:「兩年啊……你的幾十年可真短。」

劍經理直氣壯道:「還不是為了騙你!」

寧長久點點頭,收回了金烏。

劍經這才鬆了口氣,問道:「它……它真的知道我騙沒騙人?」

寧長久如實道:「不能。」

「……」劍經搓著自己的手,像在磨劍,滿腔怒意壓在心底。

同時,它也失望起來,它心裡知道,如果只有兩年期限的話,這個少年哪怕再喜歡富貴險中求,肯定也是不會同意的。

難道又要泡湯了?劍經心中哀嚎。

但寧長久思考了一會兒後卻伸出了手,平靜道:「教我後面幾招吧。」

劍經瞪大了眼,「你認真的?」

寧長久平靜地點頭。

這六招招式同樣透著詭異,就像是黑夜深處舞動著的影子。

寧長久在多次的殺人中,對於這種劍招有了自己獨特的領悟,所以這最後的六招,他只是看了一遍,便可以一模一樣地復刻出來了。

劍經感慨道:「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人。」

寧長久顯得有些不領情:「那是因為你自出生起就沒出過天窟峰。」

「……」劍經也覺得有些丟臉,它每日想著要自由,到頭來幾十年,卻始終被困在這方寸之地里,兜兜轉轉走不出去。

寧長久學成了所有的十八式劍招,問道:「這劍有名字嗎?」

劍經雙目熾熱,怪叫了一聲:「你愛叫什麼叫什麼。」之後,生怕他反悔,身子彈簧般躍起,死死勾連住了寧長久,然後化作一道灰白色的光,拖著那本劍經,一同鑽進了寧長久的身體里。

寧長久眼睜睜看著這吸血蟲般的身體鑽入皮膚,沒有做任何阻攔。

……

……

「小齡,看到你師兄了嗎?」陸嫁嫁敲開了寧小齡的房門。

正在和韓小素閑聊的寧小齡愣了一下,旋即她立刻感應自己的心緒,接著她發現師兄的心情好像很平靜,搖頭道:「沒有哎,師兄又不見了嗎?」

陸嫁嫁嗯了一聲,道:「沒事,我去找找他。」

「我和師父一起去吧。師兄肯定還在峰里的。」寧小齡篤定道。

陸嫁嫁道:「不用了,你待在房間里不要出去,今天可能還會有大事發生,但別怕,師父會保護好你們的。」

寧小齡沒有勉強,乖乖點頭。

陸嫁嫁出門之後,便朝著峰主殿走去。

峰主殿位於天窟峰頂。

峰頂最為幽寒,其間白雪至今還未消融,雪中偶有冰蓮盛放,開在殿牆的一角。

陸嫁嫁踏過峰頂的雪地,瞬息間來到了殿中,沒有在平整的雪面上留下一片腳印。

她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殿中未點燈,一片昏暗,她蹲下身子看了看光潔的地板,並未見到有人來過的痕迹,但她還是放心不下,睜開劍目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接著,她終於在正殿的宗祖畫像下找到了一點物品挪動的痕迹。

那是藏著劍經的地方。

但劍經的石匣子卻還完整地放著。

「人到底去哪了?」陸嫁嫁尋找無果,喃喃自語。

……

隱峰,寒牢。

寧長久抱著一柄劍,席地而坐。

這是一個幽暗的角落,沒有一縷光線可以照射到這裡,水滴滴落的聲音也顯得遙遠。

他利用隱息術斂去了幾乎所有的氣息。

他在這裡等一個人,一個他要殺死的人。

他甚至不確定這個人到底存不存在,但這些年,他的直覺很少欺騙他。

他總是覺得天窟峰中藏著危險。

至於這抹危險的源頭,他原本以為會是翰池真人。

但此刻翰池真人明明已經離去,他的不安之感卻不減反增。

他知道,這種感覺的根源與當天冰容的刺殺有關。

寧長久原本認為,冰容的刺殺是翰池真人策劃的,但是他卻也想不通翰池真人要殺陸嫁嫁的理由。

他覺得寒牢之中還藏著其他人。

他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手搭在劍柄上,就像是一塊生長在這裡的石頭,沒有一絲多餘的氣息波動。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著,周圍的世界安靜極了。

這個過程寂靜而漫長,甚至讓寧長久生出了一種自己直覺錯了的想法。

終於,鐘乳石上的水滴不知道滴了多少下,前面的黑暗裡,泛起了一絲空間的波動。

寧長久閉著的眼睛睜開了一線。

他勾了勾手指,收好了攔在甬道之間,用以探測行人的弦線。

那個氣息越來越近,就像是一陣緩慢的風,也像是拉著沉重貨車的老牛。

寧長久心如止水。

只可惜此處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映照出他的影子,否則他便可以施展鏡中水月之法,徹底斂去自己所有的氣息。

但即使如此,他依然篤定,那個人發現不了自己。

「出來吧。」

聲音的響起在這本就不算寬敞的甬道中顯得突兀而沉重。

說話的是一個年紀較大的老人。

這句突兀的話語令得寧長久心中一顫,險些控制不住隱息術,直接暴露身形,向後逃竄。

正當他在短時間內無法決意之際,另一道生命之息的波動泛起。

寧長久這才發現,這條狹長的甬道里竟還藏著人。

腳步聲在黑暗中響起。

寧長久借著這個腳步聲響起的縫隙,很快地遮掩住了自己暴露的一絲破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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