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五十四章 劍經之靈 白骨之謎

四座大峰的上空,風聲驀然降臨。

峰上弟子們的身影像是傾倒的麥田,在跌撞趔趄中相互扶持著,而大風中的天窟峰,更像是一個樂器,吹奏著寒人心魄的悲涼喪曲,那撕裂般的呼嘯讓無數人捂緊了耳朵。

「長命以下的,通通避去內峰!」有人大聲喊著,用劍氣結下屏障,護著眾人逃離。

「弟子們盡數退去,長命之上的長老隨我一道固守大陣!」

「……」

狂暴的天地里,哪怕是修道者黃鐘大呂般的吼聲也時常被風聲壓過。

長空中,兩柄巨劍宛若蒼龍相撞,它們在碰撞之後,更似相鬥的大蟒,相互纏繞,以交媾般的姿勢將對方活活絞死,生吞。

兩者相撞之處,濃郁的劍氣宛若雷池雲海,翻滾不休。

陽光被遮蔽在了厚重的雲層之外,天地昏沉了下來,大風無止盡地搜刮著四峰,雪櫻被盡數掀落,樹像被吹走了衣裳,枝丫孤零零地禿著。

這場撼天動地的巨劍交撞,最後以紫天道門的落敗收尾。

入峰之前,他們曾多次估算過四峰峰主的境界,甚至在每人原有的基礎上加了一樓,而道門此劍,根據計算原本是可以穩壓諭劍天宗的,但劍到臨頭,天宗之劍的強大依舊超出了他們的估算。

天空中,道門的玄紫青霜氣被那古意蒼茫的一劍吞噬,這一幕就像是卷滿沙塵的颶風吹過一個村鎮,將所有的一切都覆蓋上了黃沙的顏色。

交鋒的力量過了極限。

道劍崩裂,天宗的護山大劍以更快的速度前行,哪怕十無和十四衣躲開了劍意的最中央,依舊無法徹底逃離,被如龍舟一般的大劍抵著,斬到了桃簾之外。

但黑衣少年與十三雨辰,卻成功地聯手破去了護山大陣。

只是大陣才一破除,那斬退了道門最強者的四柄仙劍當空飛回,以四道浩然劍意,一同刺向了他們。

「師父……」寧小齡跑到陸嫁嫁身邊,扶住了她,關切道:「師父怎麼了?」

陸嫁嫁以指尖拭了拭唇角的血,她搖頭道:「沒事,你師兄呢?」

寧小齡道:「師兄……師兄還沒回來。」

陸嫁嫁銀牙緊咬,道:「你先回內峰去,這裡太危險了。」

寧小齡搖頭,固執道:「我現在也要通仙上境了,我要幫你們!」

陸嫁嫁道:「雖然他們受了傷,但護山大陣破了,若是其餘兩個道主趕到,我護不住你的。」

寧小齡握著劍,篡緊了拳頭:「我,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陸嫁嫁輕輕嘆氣,伸手擦了擦她有些髒兮兮的臉頰。

寧小齡神色忽動,像是記起了什麼一樣,她一把抓住了師父的手,道:「師父,我……我先回峰,你一定要小心啊。」

「嗯……」陸嫁嫁覺得有些異樣,但沒有追問。她願意回去,總能讓自己安心些。

……

桃簾像是兩片分開的海水。

黑衣少年與十三雨辰也暫時被逼退出去。

許久之後,十無的道劍再次飛回,腳踩劍身的門主為護山大劍所傷,半身是血,他的衣袖也裂成了數百條絲縷的長帶,但他眼神堅毅,依舊沒有退卻的意思。

如今諭劍天宗修復護山大陣需要時間,沒有了大陣,他們唯有以人為屏障,才能阻撓道門接下來的進攻。

荊陽夏踏碧霄劍而來,他看著身受重傷的十無,道:「你們還執迷不悟,非要不死不休?」

十無說道:「無論多重的傷,你殺不死我,就贏不過我。」

荊陽夏冷冷道:「我宗尚有底蘊,僅憑你們,最多不過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十無道:「我說過,我要的只是天魂燈,天魂燈物歸原主,今日之事便不會發生!」

「我從沒聽說過什麼天魂燈!」荊陽夏道。

十無道:「天魂燈就藏在天窟峰下!此事陸峰主應該最清楚不過。」

陸嫁嫁橫明瀾劍於前,冷冷道:「能從你的手下盜走東西,那該是何等修為?你覺得,這樣的人會藏在天窟峰里?」

十無看著她橫劍的姿勢,神色微異,道:「原來如此……先前我還想不明白,為何我們會輸,原來是太低估你了。」

陸嫁嫁冷漠不語。

十無道:「陸峰主深藏不露,直至今日才展露鋒芒,看來圖謀不小啊。」

陸嫁嫁道:「干|你何事?」

十無抬起手,破碎如縷的衣袖像是碎雲般重新匯攏,他說道:「今日我已視名節、正統如無物,天魂燈,道門勢在必得,為此,我可以不惜舉全道門之力。」

他的話語鏗鏘而決絕,但陸嫁嫁依舊沒有絲毫退讓之意,她手中仙劍亦是隨心意而鳴,清亮如磐。

但十無的話卻還是動搖了一部分人的心。

「天魂燈當真不在天窟峰?」

「陸峰主,你與弟子都隱藏得這般深,這其中……是不是另有隱情啊。」

「兩宗交戰,可是山河斷脈的慘禍,若天魂燈真在天窟峰,拿出來又何妨?」

「……」

護山大陣破碎之後,許多人心中都失去了安全感,高高在上的神仙有朝一日要面對無妄的生死之災,這種落差感最易產生怨言和懷疑。

哪怕是回陽峰主也望向了陸嫁嫁,小聲道:「陸峰主,我們都相信你的為人,但是天窟峰中亦有許多閉關的長老,據說兩個月前,你們隱峰之中還有過一次內亂,他們想要設計刺殺於你,此事的罪魁禍首據說至今下落不明,會不會與天魂燈有關?」

陸嫁嫁清眸微凝,她柔和的蛾眉收緊如劍。而她的腦海中不自覺地出現了那根貫穿天窟峰的纏龍柱和無邊的灰黑大霧,她隱約覺得,下面真的潛藏著什麼巨大的秘密。

但道門如今已欺人至此,怎可再任由他人搜峰?

「峰谷之底是天窟峰的禁地,任何人不允許踏足,此事我願意親自調查,若天魂燈真為我峰之人所盜,自然會還一個公道,但今日你們已毀我山門大陣,逼我護山之劍,如今不敵,又假借偷盜之名想要侵入我峰,諭劍天宗什麼時候容得外人這般為所欲為了!」

陸嫁嫁踏劍而起,與十無平齊,一襲雪衣御空而立,寸步不讓。

她比其餘人都清楚,哪怕天魂燈真在天窟峰也絕不可交還給他們,那魂燈定是九嬰復生的關鍵,若是真讓他們塑出九嬰,諭劍天宗不知要受到怎麼樣的報復!

「陸劍仙果然風姿卓絕,只是你們竊取了我道門重寶,還要讓整個諭劍天宗為你們掩護?這便是名門正派所為?」十無冷笑道:「更何況,依我看來,你如今最多剛剛邁入紫庭,劍氣再盛又能到哪一步?」

守霄峰主荊陽夏其實對於天魂燈傳聞有所知曉,如今一系列的事情已經發生,他再次看到那個黑衣少年時,也猜到了許多關鍵,原本他尚有動搖的心也強硬了起來。

哪怕天魂燈真為我宗所竊,也不過是為了讓邪魔不現於世間罷了。

念頭至此通達,碧霄劍出,也懸在了陸嫁嫁的身側,表明態度。

十無身上的血倒流回了身體里,他的衣衫漸漸變得乾淨。

「既然如此,那也沒什麼好談的了。」十無的聲音像是下沉的雲氣,茫茫散開。

陸嫁嫁的視線越過十無,望向了十四衣,道:「當日與我下戰書的是你,今日登峰,可是為了踐行此書?」

十無看著陸嫁嫁,皺了皺眉,他覺得這個女子有點瘋癲了。

如今兩宗之人勢均力敵,諭劍天宗甚至還略勝一籌,陸嫁嫁與四峰峰主一道出劍,可保不敗,但真要與十四衣比劍,下場唯有一死。

十四衣看著這位姿影絕麗的女子劍仙,原本凝重的嘴角微微勾起,道:「陸峰主年紀輕輕,無論是劍法還是姿容皆卓絕於南州,今日若死於我手,風華玉碎,連我都覺得惋惜啊。」

荊陽夏也道:「莫要衝動,那封戰書本就是他們不義之舉,你絕不要應,以大局為重。」

陸嫁嫁心中有自己的計較,她劍體的強度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此刻單打獨鬥,她不懼任何人,唯一的隱憂便是她害怕自己在戰鬥中破境,到時候心魔劫和天雷劫同至,她要分心渡劫,天宗便直接少去一位峰主。

而她如今距離紫庭,只不過是極薄的一線了。

陸嫁嫁最終還是沒有衝動。

雙方在對峙之中已緩緩抽出了兵刃。

天上的劍雲久久不散,天窟峰上空的劍星在雲層中若隱若現。

四峰上大部分的人已經撤走,零星的身影顯得很是孤單。

十無看著四位峰主,他同樣沒想到今日之事會走到這一步。

只是他身為紫天道門門主,親至此處,若是連沒了宗主的四峰都對敵不過,以後翰池回來,道門如何於南州立足?

所以今日,他也無論如何要奪回天魂燈,九嬰鑄成之後,那位雲遊四海的宗主回與不回,他們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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