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五十一章 九嬰

寧長久接過劍,履過法陣,向著會場中央走去。

沒有人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更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勇氣可嘉。」方和歌看了他一眼,由衷讚歎了一句,隨後問:「不知尊姓大名?」

四峰間的天才弟子,大都名聲顯赫,哪怕沒有交過手,也都互相聽說過,方和歌此問,若是其他小有名氣的弟子,便算是侮辱了。

但其餘三峰確實無人認識寧長久,哪怕是那些師長們,對於這個弟子也處於「偶有耳聞」的階段罷了。

寧長久看著眼前白衣翩翩的少年,發現對方的白衣竟比自己乾淨。

雖是連日奔波導致,但這讓他有些不悅,他平靜答道:「寧長久。」

「寧長久……」方和歌稍一思索,倒是正想到了他:「你是寧小齡的師兄?」

寧長久微訝,心想小齡如今竟也是個小名人了,他點頭道:「正是。」

方和歌輕輕搖頭,道:「讓你師妹來吧,你不行。」

這話對於寧長久是羞辱,但對於寧小齡卻是無比的肯定,四峰之中本就有人將那位天窟峰的後起之秀當做另一個陸嫁嫁,也時常把她和其餘天才相提並論,今日寧小齡的出劍,也讓許多人期待。

守霄峰主見到陸嫁嫁回峰,鬆了口氣,他望向了這個挑戰自己大弟子的少年,對著旁人輕聲道:「此人我倒是聽說過,不過傳言他不是外門弟子么?參加四峰會劍不是壞了規矩?」

「據說轉為內門了。」旁邊的長老答道:「但估計也是沽名釣譽之輩,沾沾他那位師妹的光罷了。」

「寧小齡……」守霄峰主念著這個名字:「當年陸嫁嫁參加四峰會劍時,也不過這個年紀吧。」

「你覺得她有可能與嫁嫁相提並論?」

「得看過她出劍才知道。」

「那這個寧長久……」

「興許只是一枚棋子,探探和歌的路數吧,讓寧小齡可以有些心理準備。」

「峰主所言有理。」

天窟峰的弟子對於寧長久的到場很是高興,但這高興源於師尊的平安歸來,對於挑戰方和歌這件事,大部分人的心中還是判定為寧長久不知天高地厚的。

樂柔盯著那襲白衣,過往的猜想在腦海中打轉,周圍其他人的冷嘲熱諷在腦海中嗡嗡作響,她忽然覺得心頭一熱,竟覺得寧長久能贏。

她回過頭,視線透過許多輕蔑的眼眸,望向了人群後方,白裙嬌俏的寧小齡正站在師尊的身側。

寧小齡的臉上帶著春風吹開櫻花般的笑,一旁的師尊的大人,則像是櫻花邊未融化的一牆冰雪。

她忽然覺得,自己得到了一個秘密,一個只有自己和寧小齡才知道的秘密。

所有人覺得寧長久會輸,但她們卻知道,他可以贏。

這種想法帶給了樂柔難言的感覺,她甚至想振臂高呼,把這個秘密告訴其他人,然後聽著他們的冷嘲熱諷,再看他們之後的目瞪口呆。

她握拳在胸,將這個秘密強壓在了心底,眼睛盯著那個背影,呼吸更重了些,她告訴著自己,若是寧長久真贏了,那師尊一定就知道他的原本面目了,以後肯定會小心堤防他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看錯他了……

寧長久靜立著,對於方和歌的譏諷,他像是沒聽到一樣,只等著師長宣布開始。

南承也定定地看著他,在回到天窟峰之前,他忽然抱拳行禮,道:「此人劍術不簡單,前輩務必小心。」

寧長久嗯了一聲。

前輩?

這話讓許多聽到的人都極為不解,心想這南承腦子被打壞了不成?

他們交頭接耳之中,比劍終於開始。

方和歌雖未真的將他當做對手,卻也沒有小覷,他神色認真地開始起劍。

守霄峰的劍法與天窟峰的靈秀,懸日峰的飄逸有著極大的不同,守霄峰講究的是大氣磅礴,如一人橫劍獨坐天雲,孤守九霄,劍氣一動便是四海翻攪。

方和歌劍氣泛起的那一刻,哪怕相隔極遠的眾位弟子,在遙遙的壓迫之下,呼吸也窒了些,許多人想像著自己親自面對此劍的場景,劍心便似風中燭火,搖曳不止。

立在八方的十數位師長隨時準備出劍搭救。

寧長久靜靜地等著方和歌起劍,他的劍與天窟峰的劍法同宗同源,但實際施展,便是畫作之中工筆與潑墨的區別。

甚至有許多覺得寧長久長得還不錯的女弟子心中不忍,不願看接下來的一幕。

方和歌人與劍一道落下。

劍鋒之上,數道劍氣如白龍驟然出水,數道劍氣似石破天驚,在剎那間凝成之後,旋轉著撲向了寧長久。

寧長久嘴唇微動,似是說了一句什麼。

這句話在場的人無法聽到,但方和歌聽到了。

寧長久說的是:「太慢了。」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白龍撞地,如浪濤卷雪,淹沒了寧長久的身影,與此同時,方和歌對著那茫茫劍氣中央再次斬去,雪白的劍氣一蓬蓬炸開,淹沒了他們的身影。

那一幕,時間似短又長。

刀劍交鳴的聲音在劍氣之中極高頻率地響起,快得只似一聲。

劍光消散,如春風吹走崖坪的霧氣。

兩人的身影顯露。

他們背對背站著,相隔不遠,表面上都看不出有什麼傷。

但是方和歌的手中卻沒有了劍,寧長久左右手各拿著一把。

寧長久看了一眼手中奪來的劍,心想守霄峰大弟子的劍果然鍛造得更好一些。

他將劍拋給了方和歌:「接著。」

方和歌完全沒有從被空手奪刃的羞辱中回過神,他木立著,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劍落在地上。

哐當。

如今的劍場寂靜無比,落針可聞,更何況是一把劍。

所有人都陷入了震驚的沉默。

唯有幾位修為高深的師長看清了劍氣之中發生的場景。

寧長久的出劍十分簡單,便是以自己的劍撞對方的劍,一息之內撞了不知多少下,直接將方和歌震得虎口麻痹,然後伸手拿住了他的劍柄,把劍一把搶了過來。

南承雖知前輩一定能贏,但也沒想到這般輕鬆,只是他不太明白,前輩這樣的高手,假裝弟子做什麼?接著他想到了那天師父帶著他獨自離開的場景,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前輩所圖……甚大啊。

陸嫁嫁沒什麼情緒波動,寧小齡則是笑得燦爛,她師兄師兄地大喊了幾聲,在寂靜的劍場里顯得極不合時宜。

接著,許多天窟峰的弟子也歡呼起了他的名字。

樂柔回身望去,啞口無言,她猶豫著自己該表達怎麼樣的情緒,但是她實在不好意思與他們一同高興,但如果一直冷著臉,又顯得自己在嫉妒他,可是明明是自己才是最早就發現他藏拙的秘密呀……

她心中糾結極了。

但幸好,沒人注意她。

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到了寧長久的身上。

「他使得是什麼劍?」

「沒看清,好像就砍了幾下?」

「天窟峰的劍法這麼樸實無華?」

「你懂什麼!這叫大道至簡。」

「我看未必,或許那個方和歌也是沽名釣譽罷了。」

……

「為什麼?」方和歌盯著落在地上的劍,猶豫著要不要彎腰去撿。

他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再折一次腰了。

寧長久道:「我說過,你的劍太慢了。」

方和歌不明白:「我已經是我們一代最快的劍了。」

寧長久心想那就說明其他人的劍更慢,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還要自己說一遍?怎麼比小齡還笨。

而此刻寧小齡還手舞足蹈地傻笑著,並不知道師兄的腹誹。

寧長久本不想解釋什麼,但想著天窟峰被其他峰壓了這麼多年,總該替陸嫁嫁漲漲風頭才是,於是他收好了劍,雙手攏袖,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清冷道:「你道心有礙,出劍如何能快?」

簡單的一句話,空泛的大道理,寧長久自己都不確定自己在說什麼,但方和歌聽了,卻想到了過往的許多事,竟似醍醐灌頂,劍心陡然一清。

守霄峰主眉頭一皺,低聲道:「和歌竟打破了多年的心結。」

「什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另一個師叔驚訝道:「莫非這便是和歌的機緣?」

「這麼多年了,是該輸一把劍了,對他不是壞事,若是下次遇到,這個少年未必是他的對手了。」

「峰主所言極是,只是不知道他們下一次相遇而戰,是什麼時候了。」

他們說的話方和歌聽不到,但他的行為卻似為了彌補師長的遺憾,他轉過身,看著寧長久,認真說道:「這局是我輸了,但我能再問你一劍嗎?」

寧長久察覺到了他身體劍意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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