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三十九章 峰主殿中

今夜的天窟峰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火爐,光焰從那些山腰往上的洞口冒出,煙氣騰騰,似要煉化整座山峰。

那是隱峰中的火。

屍體被集中焚燒起來,亮起的火併不是真實的焰火,而是巨量的靈氣潰散被點燃的光,它沒有熱度,卻將天窟峰照得通明,只是這明亮的美景里,無數化骨成灰的人,似乎在昭示著天窟峰未來的凋敝。

本就青黃不接的劍峰,在這場風波之後,沒落幾乎是可以預見之事。

最終寒牢再次被封死,只是其中的囚犯已死傷了大半,今後的歲月里,天窟峰將很難再與其他三峰爭奪靈氣。而那片黑霧籠罩的神秘峰底,也暫時無人再去涉險踏足。

內峰的弟子們無法前往隱峰,他們隱約知道了山中發生了大事,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切都在喧嘩之後回歸了平靜。

焰火熄滅,夜色籠罩峰石,春風過壑亦如鬼哭,聲聲不絕。

寧小齡坐在床上,她服食下了療傷的湯藥,蓋著被子,手指撫摸著被子上的褶,小巧綿軟的手瘦了一些,掌心還有長時間握劍未消退的白痕。

她微轉著頭,看著窗外昏暗的夜,天上的月輝灑滿了層雲,彷彿雲端上也藏著一個白銀般的國。

「師兄……」寧小齡輕輕呢喃,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高高的月亮,彷彿那是一面鏡子,可以從中映照出心中之人的面容。

她想起了白日里師兄對自己說的話。

小錢袋子……新的銅幣……

師兄是想告訴自己什麼呢?

寧小齡腦瓜轉動,用力地想著,忽然間,她紫府微動,少女按著自己的胸口,一縷縷白光溢出,凝成了雪狐的模樣。

那隻雪狐因為被寧小齡壓榨了兩個月的緣故,此刻看上去有點小隻,短短的尾巴圓鼓鼓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毛絨絨的球。

她將先天靈雪狐擁入了懷中,手指順著它的背脊一路捋過,然後輕輕地捏著它的尾巴,好奇道:「小狐狸是不是有什麼想告訴我呀?」

雪狐當然不會回答,先天靈大部分時候的反應,都是她潛意識的表達。

寧小齡認真地想了一會,抓著先天靈的後頸拎到面前,看著它的眼睛,然後想起了一些事情。

先天靈的存在可以幫助主人以近乎雙倍的速度修行,同時也是一雙藏在暗處的眼,可以偷偷記錄下許多事情。

寧小齡的手撫摸上了雪狐的腦袋。

她閉上眼,心靈毫無阻隔地與雪狐相連,很快,寧小齡便看到了一些被她遺忘的畫面。

那是一個黑暗的空間,空間里亮著許許多多乳白色豆大點的燈,那些燈似是鬼火般憑空懸浮,也像是有著長長柱子作為依託,而那地面上,散著許許多多看不清的東西,它們就像是大小不一的石子,零零散散地擺放著,透露出妖異陰森的氣息。

寧小齡膽戰心驚,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看到這樣的畫面,而接下來的圖像更是讓她眉心打顫。

她看到了一條巨大的骨蛇,那頭骨蛇身形完整,沒有一點殘缺,如盤踞的古龍,吞吐著所有的霧氣,而那骨蛇佔據了太多的視野,她隱隱約約覺得白骨大蛇之後還有一雙眼睛正幽幽地盯著自己,那雙眼睛她無法看到,但是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就不寒而慄。

「嚶——」寧小齡見到這個詭異的畫面,手不小心用重了些力,雪狐叫喚了一聲,將她從夢境拉回現實。

她這才發現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

寧小齡抬起手臂擦了擦額頭,她掀起被子,連忙走下床去,腳丫在地上摸索著鞋的蹤跡。

她此刻還穿著白色的單衣單褲,連外罩的衣裳都還沒披上,便迫不及待地掩門而去,她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心中泛起了嘀咕,心想今天師父不會又在師兄的房間里吧,要是他們兩個人正在做些奇怪的事情被自己撞破了怎麼辦?

寧小齡也不知道奇怪的事情是什麼,就是覺得他們深夜在一起就很奇怪。

寧小齡施展道門隱息術,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師兄的房間,她先小心翼翼地四周打量了一番,生怕又惹來上次樂柔那樣的小尾巴。

接著寧小齡趴到了門前,耳朵貼靠在了門上,小心地聽著裡面有沒有動靜。

確認裡面沒有古怪的聲音後,寧小齡才輕輕地敲了敲門。

咚咚咚。

無比安靜的廊道里,寧小齡的敲門聲讓自己也有些心驚。

但是屋內沒有回應。

她知道只要師兄在屋子裡,就一定可以聽到敲門聲,可是……為什麼沒有反應呢?

師兄到底去哪了呢?

寧小齡又敲了幾聲,心中困惑,只好有氣無力地退回房間里,默默地生了一會悶氣。

……

峰主殿中,寧長久在那張白玉寒床上盤膝而坐,陸嫁嫁也在他的身後坐下,為他空殼般的身軀灌輸著靈力。

「你為什麼會在隱峰?誰允許你進去的?」陸嫁嫁的語氣微冷,玉潤的紅唇在寒玉的床榻上覆著霜。

寧長久沒有隱瞞,將書閣中有一卷小飛空陣書籍連同隱峰的事告訴了她,寧長久想了一會兒還說:「隱峰既然我可以進去,當然也可以在裡面修行。」

陸嫁嫁冷哼道:「什麼歪理?胡攪蠻纏。」

寧長久問道:「那峰主殿不是也不允許弟子進來?」

說完這句,寧長久便有些後悔,他生怕陸嫁嫁一氣之下直接將自己掃地出門了,他便立刻假裝虛弱地弓起了些背,咳嗽了兩聲。

陸嫁嫁也無太多動作,只是輕聲道:「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一定要先告訴我,知道嗎?」

寧長久頷首。

陸嫁嫁雙手按在他的背上,掌心帶著溫潤而冰涼的觸感,她繼續問道:「你是怎麼出來的?」

寧長久答道:「峰底好像有一條秘道……我當時掉入了峰底,簡單地看了一會四周,在黑暗裡摸索了一會,然後尋到了一條暗道,從峰底走了出去。」

「暗道?」陸嫁嫁疑惑:「峰底怎麼可能會有暗道,是誰造的?」

寧長久輕輕搖頭,他覺得自己或許記錯了什麼,但也無法證實。

陸嫁嫁繼續詢問:「出來之後呢?」

寧長久解下了腰間那塊內門弟子的玉牌,微笑道:「請師尊過目。」

陸嫁嫁早便發現了他換了腰牌,她臉上卻沒有高興之色,只是淡淡道:「為什麼不先回峰?」

寧長久想起了陸嫁嫁為了自己獨自下峰,在隱峰的內亂中險些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他心中感動,微笑道:「讓師尊受累了。」

陸嫁嫁淡然道:「沒死就好。」

寧長久乾咳了幾聲,臉上的蒼白一點點換作血色。

陸嫁嫁又想起一事,問:「聽雅竹說,你的劍法很好?」

寧長久道:「我的劍法一直很好。」

陸嫁嫁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收回了手掌,調息之後兩掌掌心下沉,然後置在膝蓋上,她說道:「你身體應該無大礙了,我不管你那劍法從何而來,但是這劍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技巧,對你的氣海靈脈損傷都很很大,以後切記要小心。」

寧長久點點頭,心中亦有計較,他休息了一會,道:「那我們繼續吧。」

「嗯?繼續什麼?」陸嫁嫁問。

寧長久轉過頭。

陸嫁嫁長發未綰,瀑布般散在肩頭,也有幾縷順著胸脯披下,她的臉上也帶著憊意,一雙秋水長眸和著寒霧,好似獨坐寒榻的月宮仙子。

她與寧長久對視了一會兒,很快錯開了目光,說道:「今天就算了吧。」

寧長久道:「背過身去。」

陸嫁嫁對這種語氣有些不悅,道:「我說了,今日算了。」

寧長久說道:「今日師父下峰尋我,感動之餘總覺得無以為報。」

陸嫁嫁不說話。

寧長久雙手卻按上了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一點點擰轉過去。

平日裡屋子漆黑,兩人雖有些較小的肌膚相親,但也都不以為意,此刻白玉寒床發著光,將兩人的身影都照得分明,他們的距離都靠得很近,那些升騰起的寒霧也根本起不了遮蔽作用。

「那辛苦你了。」陸嫁嫁聲音有些輕。

她挺直了後背,將那散在背上的秀髮撩至身前,秀髮分散間天鵝般的脖頸也纖細筆直,寧長久這才注意到,她脖頸上戴著一根細銀的項鏈。

寧長久忽然問:「如果我掉入峰底,再沒有上來,你會怎麼辦?」

陸嫁嫁清冷道:「你可不要誤會,我是峰主,你是我的弟子,救你是我的責任。」

寧長久笑問道:「我誤會什麼了?」

說著,寧長久一指點中陸嫁嫁的背心,金烏繞指,化作絲絲金芒,一部分順著她的劍裳溢出,一部分則透過她的衣裳,點燃了她的身軀。

陸嫁嫁輕哼一聲,定神之後才說道:「你已有未婚妻子,以後對其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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