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二十五章 百鍊成劍

寧長久說完之後停下了腳步,他平靜地看著陸嫁嫁,希望對方從自己的眼眸中看出一點誠意。

陸嫁嫁身影微頓,她注視了寧長久一會,問道:「你打算如何?」

寧長久道:「你可以先看一下我的身體。」

「誰要看……」陸嫁嫁蛾眉輕蹙,看著他淡然的目光,遲疑了一會才明白他的意思,檀口輕閉,為自己方才所想感到羞惱,她冷下了臉,道:「過來。」

寧長久走到她的身前。

陸嫁嫁抬起了手,柔荑般的纖指自雲袖中探出,玉片般的指甲觸碰到他的眉心,然後指肚也輕輕地按了上去。

陸嫁嫁閉上了眼,神念微動,意識鋪展開來,透過他的眉心進入他的身體,順著他四通八達的靈脈,途徑一個個竅穴,最終來到了核心處的紫府氣海。

氣海如丹,懸於無數纖細靈脈之間,猶如密布著細長電流中的光球,而紫府則像是一朵盛開在小球上的紫色花朵,只是這花只有兩片花瓣,就像是一扇緊閉的門,大門之後隱有金光流動。

陸嫁嫁的意識站在氣海紫府之前,望著那金丹般的氣海和裡面深不見底的黑暗,意識延展開來,向著周圍望去。

她貝齒微沉,忍不住咬住了柔潤丹紅的嘴唇,清冷白暫的臉上亦是一點點流露出疑惑之色,這抹疑惑很快轉變成了震驚。

她曾經探查過寧長久的身體,上一次見到時,這副身軀之內,紫府氣海狹小,靈脈擁堵,竅穴破碎,活生生像是古戰場的遺址,讓人看不到一絲修道的希望,而如今再觀,卻已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就像是一棵即將枯死的老樹,不知經過了什麼樣的陽光雨露滋潤,不僅抽出了新的枝丫和嫩葉,而且像是逆轉了十數年的時光,宛若新生。

她覺得自己目睹了一個奇蹟,然後她的心也忍不住炙熱了起來。

雖然自己的雲氣白府兩道竅穴被破壞得更加徹底,但若是真有這般鬼斧神工的造化,是不是也有機會在短時間內復原呢?

念頭及此,她似乎可以聽見自己有些不安也滿是希冀的心跳聲,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地抽回了手,雪白的雲袖垂落,遮住了蔥尖般的玉手,她心中的震撼雖已是翻天覆地,但臉上卻依舊清清冷冷的,並沒有太多神色的波動。

寧長久問:「師尊感覺如何?」

陸嫁嫁看著他的眼睛,道:「此等化腐朽為神奇的造化,確實令人嘆為觀止。」

寧長久看著她故作平靜的臉,心想這一個月道境確實上漲了不少,只是她心跳和呼吸的變化依舊暴露了她的情緒。

寧長久進一步問道:「師尊意下如何?」

陸嫁嫁檀口半張,原想直接答應,但看了一眼床榻上抱著被子睡覺的寧小齡,猶豫道:「這裡沒有空的屋子裡,小齡已經睡了,還是別驚擾她了,明日吧。」

寧長久道:「師尊的青花小轎呢?」

陸嫁嫁道:「就在院外,只是……」

寧長久嘆道:「師尊不願意便算了,日後再說吧,何況這金烏是我的先天靈,對於其他人未必有用。」

陸嫁嫁眸光閃動,道:「若你實在想試,隨我來青花小轎中也無妨,不要驚動小齡和襄兒姑娘就好。」

寧長久笑道:「療傷本就是尋常事,遮遮掩掩地反而不像話。」

陸嫁嫁道:「名義上她終究是你未婚妻。」

寧長久微笑著看著她,道:「師尊不願治就算了,天色已晚,我們早些歇息,明日啟程回峰。」

「不是……」陸嫁嫁欲言又止,她看著寧長久笑意淺淺的眼睛,知道他這是在等自己主動開口求他醫治,她雖然心中有許多顧慮,但是對於竅穴修復的願望還是高過一切的。

寧長久見她不說話,做了個送客的姿勢。

陸嫁嫁耳根微紅,她很快想起了他們之間的身份,柳眉一豎,略帶威嚴道:「那就聽徒兒的,試試吧。」

說著,她直接抓著了寧長久的手腕,將他拉到了屋外,兩人默不作聲地朝著青花小轎的方向走去。

垂著白紗輕幔的轎子靜置在夜色里,陸嫁嫁掀開轎簾,讓寧長久先進去。

小轎之內並不寬敞,陸嫁嫁穿轎簾而入之後,兩人夜色間相對,身子離得很近,能若有若無地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陸嫁嫁坐在轎中,背過了身去,道:「有勞徒兒了。」

寧長久嗯了一聲,意念一動,紫府之門洞開,身前有金光星星點點地凝起,那些金色的光如一片片柔軟的羽毛,凝聚成一隻三足金烏的形狀,那金烏羽毛暗金內斂,足細如草,頭頂上五片冠羽如細長後卷的花瓣,它立在了寧長久的肩頭,發出著微弱的金光,灑落在陸嫁嫁雪白的後頸上。

陸嫁嫁感受到了身後的溫度,那溫度帶來一種難言的柔和,像是一隻無形的托著後背,讓她緊繃的身體一點點放鬆了下來。

接著陸嫁嫁的背部又緊了一些,因為寧長久的手已經伸出,按在了她的背上,順著她秀美的後背一點點摸索著,尋找著那雲氣白府的位置,那兩道竅穴居於腰肢靠上一些的地方,寧長久的手掠過腰肢時,他不由想起了趙襄兒,心中有些隱憂,幸好,陸嫁嫁雖也身子緊繃了些,卻抿著唇沒說什麼。

片刻後,陸嫁嫁忽地輕哼一聲。

寧長久問道:「這裡?」

陸嫁嫁點頭,她對於自己受傷之處再熟悉不過了。

寧長久隔著衣裳輕輕摩挲過,確認了這是雲氣竅穴的位置,而白府竅穴則要更靠下一些。

寧長久手指微微用力,陷入了緊緻的肌膚里,陸嫁嫁咬著牙關,吃痛地哼了一聲。

那隻金烏如有靈性,自他的肩頭一躍,輕輕地跳上了他的手背,一縷縷若有若無的金色絲線,順著他的手指向前,如水一般一點點地延伸出去,一部分被衣裳隔絕在外,一部分則透過了衣裳滲透到了肌膚之內。

短暫的刺痛讓陸嫁嫁渾身痙攣,放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握緊成拳,指甲用力掐著掌心。

那穿刺身體的痛感很快散去,她身子一點點放鬆,閉著眼,黑暗中的感知更加敏銳了些,那滲入身體的光芒像是最溫潤的水,一點點地傾倒入破損不堪的竅穴之中,流淌過那竅穴緊窄破碎的壁,一點點滋養溫潤著她的身心。

她覺得自己的感知從未可以這麼敏銳過,明明閉著眼,也沒有展開神識,卻能清晰地感覺到周圍的任何風吹草動——呼吸聲,心跳聲,風吹起簾幔的角度,那手指細微變幻的力道,一切似都纖毫畢現。

而隨著她感知一同敏銳的是她的身軀,她一向清涼的身子以那破損竅穴為中心,一點點熱了起來,她的呼吸稍重了一些,臉頰也漸漸變成了新荔色,她心中默默念誦著清心的經文,想以心靜驅散這些溫度。

她此刻身子極為敏感,所以很害怕寧長久的手指亂動,不過幸好,寧長久一心為自己療傷,手指精準地點著雲氣的方位,一動也不動。

她精神放鬆了些,而沒過多久,她柔軟的身軀再次綳得像一張弓。

「師父感覺如何?」寧長久身子前傾,湊近了她的耳後,輕聲發問。

這原本只是簡單的問話,但此刻的她卻能感受到對方說話間引起的氣流撫過自己耳根時的感覺,她的耳朵似冰雕玉琢,小巧的耳垂更是玲瓏剔透,泛著琥珀似的色澤,此刻熱氣呵上,她身子微動,一股難言的感覺自身子深處湧來,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輕聲呵斥道:「離遠些說話。」

寧長久微愣,道:「不是你說不要驚動其他人嗎?」

陸嫁嫁抿了下唇,道:「青花小轎有天然隔絕之用,正常說話就好。」

寧長久嗯了一聲,指間加重了些力道,那金烏化作金光纏繞在指間,按著那一處廝磨不止,陸嫁嫁心湖之中駭浪翻滾,但臉上強自鎮定,手指在膝間掐了個坐定冥想的手印才堪堪止住搖曳的心神。

不知過了多久,寧長久鬆開了手指。

陸嫁嫁身子一松,身子前傾,額頭幾乎要撞上轎子,她手一扶,唇間吐出熱氣,另一手袖子抬起,吸去了額角細密的汗珠,她這才發現,自己背部的衣衫也濕了大半。

「你這金烏……究竟是什麼?」陸嫁嫁忍不住開口發問。

寧長久手指一抹,纏繞指間的金光再次化作金烏躍上了自己的肩膀,三根細足並立著,如一個長長的倒三角。

寧長久道:「紅日出,黑氣凝,大如錢,居日中央,是為金烏。」

陸嫁嫁道:「我不是問這個。」

寧長久道:「普天之下先天靈各有奇妙之處,你常年於峰頂修道,身陰體寒,應是身子的氣息與金烏的氣息有衝撞之處。」

陸嫁嫁並不認可這個解釋,她覺得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某種改變,但說不上來是什麼。

寧長久道:「感受一下身子怎麼樣?」

陸嫁嫁點點頭,她運轉沉了口氣,氣海涌動,靈氣自氣海間出,向上攀流而去,但是她臉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