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死南荒魂歸處 第一百一十四章 紅月為眸

院子中,兩人相對而戰,趙襄兒將一柄桃木劍扔給了他,寧長久皺眉道:「不是喂拳嗎?」

趙襄兒問道:「你想換成鐵的?」

寧長久只好妥協道:「今天殿下打算喂什麼劍法?」

趙襄兒道:「我不懂劍招,哪來什麼劍法?」

寧長久道:「劍招可以沒有,但是用久了劍,每個人都有自己較為熟悉的動作,這些無形中的招也是招。」

趙襄兒想了會兒,點頭道:「有些道理。」

她雖認同寧長久的觀點,出劍的速度沒有慢上半分,桃木劍掠過黝黑的凍土,隨著她身影一躍輕靈而起,劍尖從天而落,朝著寧長久胸口刺去,寧長久回劍一格,那木劍劍尖貼著他劍身中軸的槽滑過,將寧長久的身影壓低了些。

兩把木劍一刺一格,彼此擦掠的瞬間里,雙方的衣袂裙裾一旋,遮掩了木劍的行劍軌跡,皆以極為刁鑽的角度刺去,兩襲白衣之間,木劍的影子一掠而過,如俯衝的麻雀,瞬息的觸碰又驚起了木材獨有的悶響,兩劍錯開,劍鋒相抵,向著前方滑去。

似是心有靈犀,兩人同時擰轉手腕,劍身一齊絞動,若這是兩柄灌滿靈力的柔韌鐵劍,那它們很可能會像拉麵般纏絞在一起。

而如今兩柄木劍撞絞著,只擦出了一道細微破碎的木屑,那劍尖及至手腕之時,寧長久率先鬆手,一拍劍柄,將那桃木劍直接朝著對方的胸口打去,而趙襄兒卻不為所動,身子微退半步,另一手直接電光火石般夾住了那來襲的劍,手中之劍亦不停歇,追襲而上。

那劍尖朝著寧長久的咽喉迫近,寧長久身形再來不及退,猛地後仰,同時伸腿去踢她的手腕,想將那握劍之手的來勢打斷。

趙襄兒長劍雖一掃落空,但另一隻奪劍的手卻直接握劍切下,撞上了他的小腿,寧長久吃痛,腿骨瞬間的痛麻也難以很快驅散,而趙襄兒的手腕亦沒有逃過,被寧長久的鞋尖打中,出劍的手半了半拍,沒能繼續追擊。

寧長久立定身影,一指精準地夾住了趙襄兒想要變招的劍鋒,手指順著劍鋒而上,一下滑至那劍鐔近處,手指扣拿,死死鎖住,然後猛地一擰,想要就此奪劍,趙襄兒冷笑一聲,另一隻手手腕一甩,道:「還你。」

先前被奪去的木劍側飛而出,如迴旋的刀片,在空中繞了一圈之後,向著寧長久的背心刺去,寧長久短時間無法奪劍,被迫放棄,身子一側,勉勉強強躲過了那背刺一劍。

背刺一劍去勢未停,擦過自己的腋下,劍身飛擦過大半之後,寧長久直接身後抓住了劍柄,借著那未斷的劍勢向前刺了過去。

「一個月就學了這些?」趙襄兒淡淡一哂,忽地抬手,將手中木劍高高舉起,目光如炬般盯住了他劍的來勢,如打蛇三尺般猛地劈下。

啪得一聲,震感順著木劍傳導至虎口,寧長久靈力同時震動,在那震感來臨前將其抵消,劍勢依舊,只快不慢,直奪趙襄兒的胸口,趙襄兒眸中閃過一抹讚許之色,但下手絲毫不輕,靈力灌入木劍,袖子一盪,直接掄劈而下,再打一劍,將那把劍氣徹底打散。

半空中,木劍的劍身都被劈得彎曲,寧長久雖未鬆手,但臂上劍氣卻像是壓了千斤重,根本難以舉起。

而趙襄兒不依不饒,又是一劍以劍身砸向他的手腕,寧長久倉促撤劍,避之不及,終於被再次打中,手中劍脫手而墜,寧長久足尖抬起,將那猛地踢中那將要墜地的劍柄,木劍受力之後,再次改變方向,筆直地朝著趙襄兒刺去。

這一劍當然不可能傷到她,只是寧長久的拖延手段罷了,趙襄兒屈指一彈,精準擊中劍尖,將那劍再次打落在地。

她身形一閃,逼至寧長久的身前,啪得一聲里,她以木劍在寧長久的掌心打出一條醒目紅印,譏諷道:「苦練了一個月,就這麼些長進了?」

寧長久前世的境界何止比她高出一點半點,如今虎落平陽被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姑娘教訓,他心中也有火氣,直接伸手去奪她的劍鋒,道:「有本事同境比一次劍!」

趙襄兒並不覺得壓境丟人,乾脆利落地打開了他奪劍的手,道:「你縱使能同境無敵又如何?若是遇到敵手,你能讓他自壓幾境?」

說著,趙襄兒長劍再逼,抖出無數劍意,將手無寸鐵的寧長久團團圍住,一縷縷吞吐而去,將他逼得不停後退,木劍破開劍影,再次擊中他的掌心,寧長久縮手,緊緊一捏消散痛意。

「我是讓你幫我喂拳,不是讓你施暴!」寧長久一邊艱難地閃身躲避著趙襄兒的攻勢,一邊說道。

趙襄兒再次打中他的掌心,道:「陸嫁嫁打得,我打不得?」

寧長久雙手負後,錯步而遁,趙襄兒身影如風,更似貼面而至,她伸手一撩,直攔寧長久的胸口,將他的去勢封死,另一手以劍身打在他的後背上,啪啪啪地連續三記將他打倒在地,趙襄兒劍氣再至,一點穩穩地停在他的眉心前。

趙襄兒忽然問道:「你真希望我壓境?」

寧長久笑了笑,搖著頭神色無比堅定道:「不必,殿下說得也有理,與人對敵,哪有敵人會讓你哪怕半境?」

趙襄兒輕聲道:「若我不壓境會險些打死你呢?」

寧長久神色依舊認真,像是在說什麼囑咐:「放心,我死不掉。」

趙襄兒輕輕嗯了一聲。

寧長久神色轉而輕鬆,笑道:「若是殿下真敢同境,此刻倒在地上的恐怕就是你了,我這人可記仇得很,別指望我手下留情。」

「找死。」趙襄兒唇瓣微抿,冰雪般的秀靨側,黑髮激狂而舞,她寬大的襟袖一盪,一劍刺出,手臂與劍幾乎連成一線,筆挺的秀背上,垂落的衣裙也幾乎與秀頸一線,風姿無雙。

寧長久收斂起了所有的神色,手指嘗試著去抓住這一劍的劍尖。

接著,庭院里響起了寧長久的慘叫聲。

門內的收拾著屋子的寧小齡嘆了口氣,她將掃帚放到一邊,走到門後,將門打開了一線,偷偷看出去。

她心中有些怨氣,心想師兄怎麼回事,回家之後都不先來看看我,就和襄兒姐姐打起來了,明知道打不過還打,師兄是腦子壞了吧。

方才幾個回合照面,寧長久不出所料地打輸了之後,便幾乎再沒有還手的機會了,寧小齡看著小院中正在發生的這幕,總感覺那像是一個小村婦拿著個雞毛撣子追趕一隻本性頑劣的小白鵝。

寧小齡這個念頭一出現,又搖了搖頭,覺得這要真換隻大白鵝,說不定還敢凶襄兒姐姐一下。

師兄真丟人。

她撇了撇嘴,捏著自己的衣角,輕輕揉搓著,沉著臉不知在猶豫什麼,過了一會兒,她終於鼓起勇氣,推門走了出去,大聲道:「別打了!」

趙襄兒看到她走出來,停下了手中的劍,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問:「怎麼了?」

寧小齡認真道:「不許欺負我師兄了!」

趙襄兒微笑道:「小師妹這般硬氣?」

寧小齡不知哪來的勇氣,道:「要打你連我一起。」

趙襄兒看著她,眸子微微眯起,而她的身後,寧長久起身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凍土,道:「師妹,你一個通仙初境湊什麼熱鬧?這小身板能挨什麼打?更何況師兄這是在修行,你是要耽誤師兄修行?」

寧小齡鼓了鼓腮,道:「師兄,我剛才……」

沒等她說完,寧長久已經來到了她的身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斷道:「師妹哪天境界到了通仙上境,再與你襄兒姐姐過過招吧。」

寧小齡瞪大了眼,張了張嘴,卻忽然覺得肩膀上的手加重了些力量,同時,她也感受到了寧長久的心意——那是一種古怪的情緒。

她神色在微滯之後像是明白了什麼。

寧小齡瞪了他一眼,惱怒道:「哼,不管你了,你喜歡挨打就挨打,打死我就埋你雪裡。」

說完,她賭氣一般撅起嘴,轉身跑回屋子裡,抓起掃帚拂去地上的灰塵。

……

……

黃泉的對岸,一把輪椅推入了深巷之中,白骨裙裳的白夫人坐在輪椅上,膝蓋上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

樹白沉默地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推著輪椅緩緩向前走。

「知道我為什麼沒有與那趙襄兒動手嗎?」白夫人開口發問。

樹白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這一個月里,不知為何,白夫人的身子一直沒有太大的好轉,非但境界停滯不前,雙腿更是一天比一天差,時至今日已是難以行走了,她在院子里住了一個月,今天忽然讓樹白推著她去河邊走走,樹白推著她來到河邊,卻遇到了趙襄兒。

樹白不知道那是巧合還是白夫人早有預料,當時他內心第一反應是害怕,他很清楚白姐姐此刻的身體狀況,知道那趙襄兒只要出手,白姐姐幾乎必死無疑。

但不知為何,她們隔著河岸對峙了許久,最終各自離去,並未大打出手。

只白白驚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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