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朱雀掠影焚天國 第三十六章 雲至劫來

閣樓坍塌,長街破碎,那些磚石瓦礫沉浸百年,歷經風霜雨雪,終於在今日紛紛化作廢墟。

兩道白影穿梭在漫天的揚塵里,一進一退,一攻一避,打得夜色炸響,亂石穿空。

寧長久一身白衣破破爛爛,儘是灰濛濛的塵土,他的靈力消耗極大,已經很難供應上他身體的速度,終於一聲脆響里,寧小齡的一記拳頭打中了他的後背。

骨骼斷裂聲應聲而起,寧長久痛哼一聲,身子直接砸到地上,他立刻翻滾,躲過了接踵而來的另一拳重擊。

寧小齡動作未斷,沒有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那一拳才一落地,她直接化掌撐起身子,撩腿如刃橫掃而去,寧長久踩踏牆壁躲過那雷霆般的橫掃,踏牆而上之後,身形又朝著寧小齡所在的位置一躍而下。

寧小齡望著那如鷹一般撲來的身影,低聲道:「找死。」

她沒有絲毫退縮,身形直接猛地向上衝去,迎向了寧長久。

寧長久的指劍點在了她的拳尖上,他手指一曲,如一柄柔韌的鐵劍被驟然彎折,寧長久抿起嘴唇,手指不得已後撤,另一隻手化掌拍下。

撞擊聲里,寧長久直接被那妖力的暗勁掀飛出去,撞上了殘破的端牆後,身形又倒滑了數十丈才堪堪止住。

寧小齡冷冷地看著他,傲然道:「你這個附身鬼,終究比不得我。」

她忽然看了一眼天空,然後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她離紫庭不過只差一線。

那一線彷彿近在眼前,卻又差了一點意思。

寧小齡生出一種感覺,只要殺死眼前的少年,自己便可立刻破鏡躋身紫庭。

她心中有個微弱的聲音做著無力的抵抗。

寧小齡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也不知你有什麼魔力,她明知你不是她師兄,卻還護著你。」

寧長久道:「我明知你被種下妖種,不也沒有殺你?」

寧小齡目光晦暗,道:「那是你愚蠢,我早就與你說過,狐狸是最忘恩負義的種。」

說話間,她身影一閃,一拳朝著他的額頭打去,寧長久倉促在身前畫下一道符,那拳尖觸碰到符,然後符便碎了,哪怕寧長久有意避開,依舊被一拳直擊打中了左肩。

他的身體如沙袋一般飛了出去。

身體還未落地時,在空中是沒有借力點的。

寧小齡抓住了這個機會,縱身而起,一記手刀對著他的腰身劈落,空中,他們雙眸相對,寧小齡雙眸中怒火與狂傲一併點燃,蒼白的瞳仁里,如鏡般映出了寧長久的臉。

那張臉依舊平靜……依舊平靜……

她心中每一道一閃而過的惡念,都被放大了數百倍,於是指間的熊熊烈火更如一柄柄彎刀。

寧長久的身體被打落在地,地面的石磚也在撞擊聲里微微凹陷。

寧小齡直接撲了上去。

那是勢在必得的一刻,這在寧小齡的眼中,對方已是必死之人。

可她瞳孔中的狂喜之色並沒能持續太久,轉而代替的是煩躁與暴怒。

因為她的身後,那針芒頂背般的寒意再至,這一次來得更為凌厲直接,似要直接貫穿她的身體,寧小齡不得不暫時退避,那原本致命的一擊威力小了許多。

寧長久身子再次重重砸落,他抹了一口鮮血,手藏於袖中,似在書寫什麼。

寧小齡回頭望去,只見一女子玉冠銀簪,白裳飄飄,那柄仙劍如今懸浮半空,她踩在劍身上,衣袂曼舞。

陸嫁嫁?

寧小齡心中一恨,自己還是被寧長久糾纏太久了。

她此刻所能施展的境界雖比陸嫁嫁還要更高些,但是真要擊敗她談何容易,更何況她既然察覺到了自己,那麼趙襄兒應該也快到了。

雖然沒了朱雀焚火大陣的加持,趙襄兒的境界不過通仙,但畢竟她一人一劍殺死了老狐,這顆妖種之中,對於那個冠絕一城的小姑娘,終究是有天生的畏懼了。

陸嫁嫁看著她身後漂浮的四條尾巴,劍目如鏡,寒聲道:「你已入魔?」

寧小齡憤恨道:「你也來找死?」

陸嫁嫁看了一眼寧長久,寧長久此刻狀態極差,他渾身上下的靈力幾乎消耗得差不多了,此刻半身是血,狼狽至極。

寧長久解釋道:「師妹的先天靈是狐狸,如今被那老狐的妖種浸染,佔據了她的意識。」

陸嫁嫁問:「為何不早告訴我?」

寧長久反問:「除了殺了她,你還有其他辦法?」

陸嫁嫁啞然,想了想,道:「先天靈與妖種融為一體,哪怕只是割裂先天靈,她也必死無疑,還能怎麼辦?」

寧長久道:「先幫我攔住她。」

陸嫁嫁望著那妖氣勃發的少女,嘆了口氣,輕輕點頭。

先前寧長久馭劍襲殺之時,便振劍而鳴,為的就是讓她心生感應,快點來到這裡。

所以她一刻不停地來了。

「你們……好煩啊。」寧小齡閉了閉眼,吐氣如箭,她篡緊了拳頭,一身妖力轉眼攀至巔峰。

……

……

皇殿之前,陸嫁嫁已匆匆忙忙御風而去,趙襄兒與唐雨境界不足以御風遠行,而且她們也無法鎖定那妖種的具體|位置,只能等陸嫁嫁以劍光為信。

唐雨跪在地上,懊悔道:「都怪我沒有事先將此事告知殿下。」

趙襄兒忙將她扶起,她的眉目重歸靜美,眸子深處卻依舊有一絲無法抹去的茫然:「這世上哪能事事都在意料之內,總該有些計畫之外的變數……或許這才是娘親真正給我準備的大考。」

「娘娘……」唐雨神色一震:「娘娘還活著?」

趙襄兒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總覺得,她在世界上的哪個角落注視著我。」

唐雨垂下了頭,澀聲道:「娘娘當然神通廣大,甚至可能連我今日頂替小姐開陣,都在她十幾年前的計算中了。」

趙襄兒秀眉一蹙,清澈的眸光閃動,沉默了一會,道:「你都知道了?」

唐雨輕輕點頭:「原來小姐也是一直都知道的,對吧?」

趙襄兒嘆了口氣,聲音帶著歉意,道:「一年前,我才在乾玉殿的密卷上看到這些,那時候我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你,但是那捲宗上說,他們想要殺死尚是嬰兒的你時,趙石松是默許的……如今你若是殺了他,然後一輩子不知道此事,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只是陰差陽錯,這一幕終究沒有發生,也好。」

「趙石松平時待我很好……像親生女兒那樣好。」唐雨神色恍惚,面頰上忽然淌下了眼淚,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慘然笑道:「我也不知道是該謝那小道士,還是該怪那小道士。」

「小道士……」趙襄兒螓首微動,眯起眼睛想了一會,記起了那天小將軍府里,有一面之緣的少年。

關於那個少年,她只記得他長得很清秀,好像有些不知禮節……

只是沒想到,他的那個師妹竟擁有狐狸的先天靈,成為了那頭老狐死後轉生的土壤。

既然那小姑娘已經成了妖魔,那想必那少年此刻也已成為他師妹的爪下亡魂了吧。

不知為何,她明明與那少年沒有任何交集,心中卻一絲無由來的失落。

唐雨忽然問道:「小姐,趁現在還有時間,要不要去甲子殿取仙劍?」

趙襄兒搖了搖頭,神色凝重:「那柄仙劍以我現在的境界,很難驅使,我能用它殺那頭老狐狸,只是因為它被關在了籠子里,若是在外面纏鬥,我一劍也砍不中他,也正是如此,他沒有太過堤防,才讓我有機會偷偷派人取劍。」

唐雨焦急道:「那可怎麼辦?如今城中還有誰能對付那妖怪?」

趙襄兒淡淡地笑了笑,溶溶的月色落到了她的唇間,那一身白衣在月色下顯得單薄而寂寞,她望向了某個方向,道:「刑天法地,祭以城國……我本從未當真,但現在看來,便是今天了。」

「小姐……你說什麼呢?」

趙襄兒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生養傷,我不棄趙。」

……

劍光照徹長街。

陸嫁嫁與寧小齡的身影如兩顆不停撞擊又錯開的彈丸,兩道雪白的影子飛快起落,妖芒與劍光交相輝映,耀得白月失輝。

她們同為長命境,短時間內的戰鬥哪怕再聲勢浩大,也很難打出實際的結果。

而寧長久以劍鳴驚醒陸嫁嫁,將她引來,為的也並非是要她擊敗或者殺死寧小齡,他需要的只是一點時間。

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指間流螢般的光在空中虛畫成一道精巧小陣。

那陣很美,如淡色的翡翠雕成的花卉,輕輕一碰就會破碎枯萎,但就是這種易碎的美麗里,一股清聖的古意煥然而發。

「劍鎖!」寧長久忽然大喝了一聲。

陸嫁嫁心中一動,她早有準備,狹長的劍目豁然明亮,劍靈同體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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