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受不了,受不了!簡直無語了!」晴美說——都「無語」了還說個沒完。
「你要是走在大街上迷路了我還能理解,可酒店這麼點兒地方都能迷路……太丟人了,我都沒臉嫁出去了!」
「這跟你嫁人有關係嗎?」片山說。
「說得對!根本沒關係,」石津也急著說道,「片山是路盲,這和晴美小姐一點關係都沒有!他的其他缺點也和晴美小姐……」
「喂,喂!」片山捅了捅石津,「什麼叫『其他缺點』?」
「嗯,我是說——假如有的話。」
「你就別裝了。」晴美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晚餐席上——在座的有片山、晴美、石津,還有美知子……
說話間,片山將整個餐廳掃視了一遍——本以為松井會躲在某個角落裡觀察客人,卻不知為什麼沒見到他。
「來,福爾摩斯,吃條小魚。」說著,晴美將手伸向桌下。
哦,對,對,福爾摩斯也在這兒就餐。
「是我沒跟大伙兒打招呼就離開了,是我不對,」美知子說,「你們就別取笑片山了。」
「就……就是,」沒料到美知子會站出來替自己解圍,片山激動得有點口吃,「不過你一個人跑哪兒去了?」
「去了貞子的房間。」
「格林小姐?」
「嗯,打完網球後,覺得身體有些不舒服,本想回房間休息,正巧路過貞子的房間,見她房門開著,沒打招呼就進去了……」
「這樣啊,那格林小姐也不知道?」
「嗯,沒跟她說。」
「那你的網球拍怎麼不見了?」
「可能是誰當做遺失物品拿走了吧。」
「哦,」片山低頭扒了口飯,又朝周圍的桌子看看,「今晚怎麼沒見你的同伴?」
「她們說晚上去外面吃。」美知子說。
「哦,去外面。」
片山悄悄留了個心眼:今晚,大崎幸子、棚山由紀和衣笠裕子三人都沒有出現,松井也沒有出現。會是巧合嗎?
片山還沒把那間小屋子裡發生的事情告訴晴美,因為他一直在猶豫該不該讓美知子知道。
「說起來,」片山突然想到了什麼,「今晚也沒見課長啊。他肯定不會去外頭,因為語言不通。」
「啊,我忘記說了,」晴美開口道,「栗原他下午急著回去了。」
「回去了?」片山瞪圓了眼睛,「完全沒聽他提過!」
「是臨時有事。」
「什麼事這麼著急?」
「好像是接了通電話,國際電話。」
「這麼說來,東京出大事了?」
「嗯,還真是大事,」晴美點點頭,「是他太太打來的。」
「課長的太太?」
「那當然,要是別人的太太還了得!」
「你別鬧……到底出了什麼事?」
「是這樣,栗原此次的德國之行是瞞著他太太來的,後來不知怎麼穿幫了,把他太太氣得不行,這才急忙趕著飛回去。」
「什麼呀!就這事兒?」片山苦笑道,「課長也是妻管嚴嘛。」
「那不是你們搜查一課的傳統嘛,」晴美說著轉向美知子,「對吧,美知子?」
「一邊去!」片山皺起眉頭。
課長也真是,回去也不招呼一聲——不過誰讓片山自己迷了路,怪不得別人。
片山現在被推向了兩難的處境:那間小屋子裡發生的談話,很明顯和栗原此行的動機有關。片山本打算告訴栗原,同他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如果栗原知道了,至少可以出面與當地警方交涉。然而這麼重要的栗原居然回去了……留下片山一個人有些力不從心,因為他不僅語言不通,而且和堂堂的搜查一課課長相比,他一介普通警員的說話分量,顯然輕多了。
於是,一貫以「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為座右銘的片山漸漸萌生了兩眼一閉不管不顧的念頭,可身邊偏偏有一個能洞悉他心思的妹妹。
「我說哥,你怎麼了?」趁美知子離開座位,晴美湊過來悄聲問道。
「沒……沒怎麼啊。」片山下意識地往後躲閃。
「還說沒有!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我?」
「對啊,剛才你一直望著天花板發獃,別人說話的時候你一動不動地張著嘴,眼珠子都不轉一下。」
「對,對,就跟得了狂犬病的狗一樣。」石津插進來說道。
「快交代!迷路的時候做了什麼?」
「就是,趕快交代!」石津越起鬨越來勁兒。
「關你什麼事!」片山狠狠地瞪了石津一眼,「這裡不方便,萬一被美知子聽見了……」
「美知子?她又不在。」
「我知道……總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片山搖搖頭。
「說不清楚才更要說清楚。」晴美胡攪蠻纏的勁頭又來了。
「好吧……其實我是誤打誤撞進了一間小屋子。」
「屋子?誰的屋子?」
「不知道,看著像是衣帽間,不過這不重要。房間里有三個男人,還有一把多出來的椅子。」
「一把椅子……」
「他們的姓都一樣。」
「是親戚或者兄弟嗎?」
「不,我是說他們的姓和那四個女孩子一樣,在那裡,我叫衣笠。」
「哥哥你——」
「其中兩個人是從酒店外面來的,另一個名叫松井,還有一個是誰來著的——啊,就是我。酒店外來的兩人中,有一個隨身帶著槍,所有人都像是『幽靈』的成員。」
不管晴美多麼聰明,也對這番描述無法理解。
就在她忽閃著眼睛仔細琢磨的時候,美知子回來了。
「片山。」
「是!」身為丈夫,這應答太不相稱了。
「剛才幸子她們來電話,說找到一家非常不錯的餐廳,環境氛圍都很好,而且就在附近,問我們要不要去。走嘛,我們去瞧瞧吧。」
「去哪兒?」
「去那家餐廳啊!老是待在酒店不出去,悶不悶啊?」
「這有什麼悶的!」
「哥,你就陪她去吧。」晴美幫腔道。
「對了對了,你們也一起來吧。那裡還能跳舞,很有意思。」
「好呀,那我們就不客氣了。你說呢,石津?」
「我肯定,哪兒都無所謂。」說完,石津稍稍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只是,吃飯的話,現在只能塞下一人份了。」
喵嗚!
桌下,福爾摩斯也在宣告它的存在。
「他們來了!」
片山一行人剛踏進美知子介紹的餐廳,就被眼尖的大崎幸子注意到了,幾個姑娘連忙向他們跑過來。
「幸子,你們坐哪兒?」
「在那邊靠裡面的位置。對了,如果沿這裡的樓梯下去……」
是的,地下似乎還有一層,不時有輕微的音樂聲傳上來。
「樓下就是舞池了,可以跳舞哦,不過只能跳慢舞,迪斯科這種勁爆的恐怕就不行。」幸子一邊介紹,一邊將他們帶到了餐廳一角。
只見棚山由紀和衣笠裕子正坐在一張圓桌前。桌上點著蠟燭,背後原本白色的牆壁泛出歲月的顏色。店裡座無虛席,但少有日本人。
「這裡的生意不錯嘛,」晴美說,「我來點兒紅酒吧。」
「我要果汁。」片山小聲說道。
「能不吃飯光坐著嗎?」美知子問。
「我們幾個吃了,應該沒事兒。」由紀說著,吸了一口煙。
幸子和由紀二人看著像喝了不少酒。
「我說美知子,快去和你老公跳支舞。」幸子說。
「行啊,等我先幹了這杯!」
「不行不行!」片山急忙推辭,「跳舞我不行。」
「沒關係,這種舞好似走路一般,別踩到腳就行。」
「可……可是……」片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了,因為他看見一個男人走進了店裡。
他的身材不高,微微發福,表情悶悶不樂……儘管店內燈光昏暗,片山也能一眼認出來:這不正是方才在小屋子裡的「大崎」嗎?
只見大崎徑直穿過餐廳中央,從店內的一扇門中消失了。
「那個人,大概就是這兒的店主。」由紀說。
「這家餐廳的嗎?」
「因為我聽別人說,這家店是一個日本人開的。」
對呀,之前在小房間里他也這麼說過。片山點了點頭。
只是現在走入店內的大崎十分慌張。如果說在小屋子裡他只是個「看起來」最害怕的人,那麼現在他的恐懼和焦慮毫無掩飾,一目了然。
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幾個怎麼會想到來這家店?」片山問。
幸子和由紀相互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