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騷亂之夜 2

「石津——」晴美撒嬌道。

「怎麼啦?」

「咱們還是算了吧,」晴美垂頭嘆了口氣,「有這麼一個哥哥,怎麼配得上像你這樣的刑警呢?」

「別,別這麼說,」跪坐在地上的石津趕忙膝行到晴美跟前,「哥哥是哥哥,晴美是晴美!哪怕片山是殺人犯也好、強姦犯也好、偷盜也好、逃票也好……」

「真的嗎?」晴美高興地回應道,「不過在此之前……」

「怎麼?」

「還是先把哥哥幹掉吧。」

石津十分配合地扭頭望向片山。

「你們倆鬧夠了沒有?」片山鼓著嘴,面露不悅,「現在可不是說相聲的時候。」

「你肯定真沒幹?」

「難道你連哥哥都信不過?」

「我是相信哥哥的,」晴美說,「但我不信男人。」

「真是的,跟你說也是白搭!」

這是在酒店的房間。片山和石津二人同住一室。之所以這麼安排,是因為古宅酒店的房間數量實在有限。不過房間內部倒是寬敞得很,床也很大,即便像石津這樣的大塊頭也能睡得很舒展。

現在,加上晴美和福爾摩斯,所有人都到齊了。

「不過話說回來,」晴美又嘆了口氣,「警視廳的刑警強暴一個弱女子,說出去可真丟人。要是傳到栗原的耳朵里……」

「我都說了那不是我乾的!」

「你就別在這兒飛唾沫了,」晴美皺起眉頭,「就算不是你乾的,你也得有證據啊。」

「舉證的責任在她那裡好不好!再說,如果她真覺得是我,幹嗎不報警啊?」

「人家是女孩子嘛,」晴美撫摸著福爾摩斯的腦袋,「對吧,福爾摩斯?這裡又是外國,去警局接受調查該有多害怕呀!」

「可這……這……」片山一時語塞——真想不通,平時一貫內斂羞澀的我竟然無故攤上了強暴女子的罪名。往後拿什麼臉見人啊……

「假如不是片山乾的……」石津剛一開口,便遭到片山的怒視,於是連忙補充道,「事實上也不是你乾的,呵呵。為什麼那個山邊美知子會一口咬定是你呢?」

「我想到了幾種可能,」晴美興緻勃勃地說,「一種是犯人長得和哥哥極其相似,當時周圍又黑,所以才弄錯了。不過嘛——」她調皮地打量著哥哥,「能和哥哥長得像的人,應該不多。」

「你什麼意思?」

「沒意思,別瞎猜,」晴美笑嘻嘻地否認道,「另一種嘛,假如她明知道另有其人,但仍然指認是你——這背後一定有原因。」

「那還用說。」

「等等,她該不會是想通過這件事讓我們幾個滯留下來吧?」

「對呀,會不會有什麼企圖?」

「你得了吧,對你有企圖,一分錢的好處都不會有,」說到這裡,晴美話鋒一轉,「如此看來,要麼是認錯了人,要麼就真是你乾的。」

「盡說風涼話!」片山悶悶不樂地一頭倒在床上。

時間已接近零點。

雖然山邊美知子當場指出犯人是片山,但事後拒不向警方報案,這令身為經理的貞子苦惱不已。權衡再三,大家決定今晚先回房休息,明天再細細討論解決辦法。

不過從貞子投向片山的目光看,她對山邊美知子的話深信不疑,甚至還當面表態:「如果在這事兒了結前您退房,會讓我們很難辦的。」

所以片山此刻的處境不可謂不尷尬。

「算了算了,橫豎今晚都不會有結論,」晴美站起身,「走,福爾摩斯,咱們睡覺去。」

福爾摩斯應聲邁開步子,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

「沒良心的傢伙!」片山嘟囔道,「你忘了是誰拿薪水給你買糧食吃嗎?」

說來也奇怪,若換作平時,福爾摩斯或多或少總會給晴美他們帶來些啟發性的幫助,可這一次,它卻完全沒動靜。晴美覺得,福爾摩斯可能知道些什麼。這是一種不好的預感:之後還會有事發生。但會是什麼呢?晴美也說不清楚……

只見福爾摩斯走了沒幾步,突然沖著房門喵嗚了一聲——屋外有人!

晴美立即悄悄挪到門縫邊,豎起耳朵——因為是古宅,門上沒安貓眼——隨即又朝石津招手,示意他過來。

「來了來了,什麼事?」

石津噼里啪啦的腳步聲遭到了晴美呵斥的目光,嚇得他不由得停住腳步。

晴美輕手輕腳地解開門鎖,默數一、二、三後,猛地拉開房門。

「喵嗷——嗚!」福爾摩斯歡快地叫了一聲——是的,貓咪的叫聲也有喜悅和悲傷之分。

然而整間屋子裡,見到屋外的不速之客後依舊能保持鎮定的,恐怕只有福爾摩斯,連一向大大咧咧的石津都「啊」的一聲驚呆了。再看片山,雖不至於整個人哆哆嗦嗦臉色鐵青,但也足足愣了一分鐘才從嘴裡擠出兩個字:

「課長!」

是的,眼前站著的正是警視廳搜查一課課長,栗原警視。

「你們讓我好找呀,」栗原若無其事地踱進屋,「來這家酒店太不容易了。剛才我在計程車上明明用德語說清了目的地,可那個司機根本聽不懂。只怪自己碰上個不懂德語的司機啊。」

難道在德國還有不懂德語的司機?

「課長!你,你怎麼來了?」晴美還沒完全從驚訝中回過神來。

「嗯,有點急事兒。本想發電報,可又擔心你們收不到,所以沒打招呼就來了。」說著,栗原向屋內四周望了望,孩子氣地比較起來。「這房間雖然挺不錯,不過我屋裡多了些花,窗子也有兩扇呢。」

「您是一個人來的?」片山問。

「嗯,我對老婆假裝說是去亞馬孫內陸,要是讓她知道來德國,非得死纏爛打跟來不可。」栗原說罷,順勢靠在了床上。「床墊好像還是你們的好啊。」

「和這些小事比起來……」

「你們幾個都住這房間?」

「沒,沒,我和福爾摩斯住隔壁,」晴美急忙撇清,「對了,課長,你見過這裡的經理嗎?」

「見了,女經理,一看就是個聰明人。」

「那她沒跟你說什麼吧?」

「說什麼?」

「喂,晴美,」片山慌了,「課長一路旅途勞頓,你別一直說個沒完。」

「對哦,我疏忽……」

「嗨,不礙事,在飛機上我睡夠了,」栗原看起來的確精神不錯,「我看樓下的酒吧還開著,要不咱們大伙兒喝一杯?」

「這……」

見片山面露難色,栗原不禁笑道:「你當我是來這兒玩的?」

「您剛才說有急事……那是——」

「是為了工作,和這家酒店有關。」

「和這家酒店?」晴美重複道。

「是的,想找你們幫個忙。」

片山和晴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猜不透栗原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片山,這可如何是好?」一旁的石津開口道,「那件事情還沒解決呢……」

「能不能都閉嘴!」

「什麼『那件事』?」

「啊,沒事兒,課長,他們就隨口一說——要不趕緊去酒吧喝杯大麥茶什麼的?」

「德國的酒吧里有大麥茶?」晴美嘀咕著開了門。

孰料此時門外正站著一個人——山邊美知子。只見她穿著一條得體的連衣裙,彷彿剛剛入住酒店,手裡還提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

「晚上好!」山邊美知子點頭招呼道,「這裡是片山義太郎的房間吧?」

「嗯,你怎麼……」

「那打擾了。」

在眾人的注視下,山邊美知子竟旁若無人地走進房間,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放:「這房間比我那兒寬敞多了。對了,片山是一個人住嗎?」

「不,和我一起。」石津答道。

「哦,那麻煩你換間房,行嗎?」

「好的。」石津竟然順從地答應了,還收拾起了行李。片山看不下去了:

「等……等一下!——喂,你到底來幹嗎?」

「哎呀呀,事到如今我只能這樣了!」

「只能這樣?……」

山邊美知子點點頭:「既然咱們倆的關係已經到了那種地步,我認為你有照顧我的義務。」

「可這……這……」當著栗原的面,片山極力試圖搪塞過去,「明天,等明天咱們再細細商量,好不好?」

「不行,」山邊美知子斬釘截鐵地拒絕道,「從今晚起,我就是你的妻子!」

一句話令片山驚愕得臉色刷白,不明緣由的栗原則整個愣住。

望著房間里的一群人,福爾摩斯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可真要恭喜你們了,」栗原手持酒杯說道,「來,來,為片山和美知子的美好未來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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