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 今夜的祈禱…… 1

獨自待在國外的賓館中時,電話鈴響了。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對於片山這樣一點兒都不懂外語的人來說,這種感覺更甚。

不會是打錯了吧?嗯,肯定是打錯了。

過會兒就會安靜下來的。但事與願違,電話鈴一直響個不停。

片山獨自在房間的床上翻了個身。快三點了吧?

晴美他們跟著真理參觀貝多芬故居去了。本來片山也可以一起去的,但因為他感覺有些疲倦,就獨自留在了賓館裡。

「上了年紀的緣故吧?」對於片山的決定,晴美只是這樣冷嘲熱諷了一句。

「你就放心地把晴美交給我吧。」石津微笑著自告奮勇地說。而福爾摩斯只是喵地叫了一聲……這一點倒是和往常沒什麼區別。

不管別人怎麼說,片山都很想好好地睡上一覺。經歷了這場讓他感覺不大習慣的歐洲之旅,他已是疲憊不堪。

「我已經厭倦殺人。」

片山在床上喃喃道——這話要是讓其他人聽到,估計會大吃一驚吧。

當然,片山自己並不會動手去殺人。他感到厭倦的,是遇到殺人案這種事。

但是,片山本來也想好好睡上一覺,但最終躺下身去卻始終無法入眠。這種感覺很讓人生厭。

而聽到電話的鈴聲,片山心中的煩躁情緒變得更甚了。

電話一直響個不停,無奈之下,片山只好爬起身來。

要是接起電話來,對方就開始一個勁兒地說德語,那可怎麼辦啊?

「How are you(你好)?」說英語嗎?嗯,罷了,眼下這電話,不接也不行了。

片山輕輕地拿起了話筒,什麼也沒說,靜靜地等著對方開口。

「喂?」是女性的聲音,說的是日語!

片山鬆了口氣,即便這電話打錯了,片山也會向對方表示一下謝意。

但是,對方並沒有打錯電話。那女子說道:「請問片山義太郎先生在嗎?」

這誰啊?片山總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兒聽過。

片山不愧是一名刑警,但凡聽過一遍的嗓音,他都有記憶。但,正是因為他無法想起這是誰的聲音,所以才無法成為一流的刑警。

「那個……我就是,」片山說道,「請問你是哪位?」

「我……那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猶豫,「先前我曾經在聖斯德望主教座堂和您見過面。」

片山突然一愣。對了!這聲音是那時候的……

「怎麼回事呢?柳美知子小姐——不,應該叫您水科禮子小姐吧?再或者,自稱柳美知子的水科禮子小姐?」片山的話越說越複雜了。

「嗯……」對方曖昧不明地回答了一句,「其實,我有些事想找機會和您說一說。」

「找我說說?」

「是的,您現在是否有時間見個面?」

「現在啊?」片山倒也沒有其他的什麼約會,「那,在哪兒見?」

「我不想被其他人聽到我們之間的談話。」

「行!」

「要不,就到皇家墓穴教堂的地下見吧?您覺得呢?」

「皇家……」

「就在諾伊爾廣場對面。您只要問賓館的人,他們就會告訴您的。」

「皇家……什麼來著?」

片山趕忙準備好了紙筆。

「皇家墓穴。」

「皇家……墓穴。那地方的地下?」

「對,那地方很少有人去。那麼,三十分鐘後,我在那裡等您。」

「哦,是嗎?」片山之所以會說這麼一句「哦,是嗎」,是因為他聽說德語裡邊的「哦,是嗎」的發音和日語一樣。

放下電話聽筒之後,片山開始思索。

柳美知子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啊?」片山一臉無奈地說道。

他並不是因為單獨留在房間里感覺害怕才這麼說的。他只是覺得,如果和真理一起去,那麼或許柳美知子會做出一些不同的反應。

但是,三十分鐘內,估計晴美他們是沒法回來的。所謂的貝多芬故居不止一處(因為貝多芬生前總是在不斷地搬家),光是到那幾處地方去走一圈,估計也需要花費上半天時間。

「沒辦法,只能我一個人去了。」片山伸了個懶腰。

這時候,片山反而感覺有些倦意。

真是的,我這節奏還真是與眾不同啊。片山心想。

做好出門的準備,帶上紙筆之後,片山離開了房間。

「皇家墓穴教堂,」片山看著手裡的留言條,坐著電梯下到一樓,「只要問賓館的人,他們就立刻會知道……」

嗯?片山突然驚覺:賓館的人不懂日語啊!

如此一來,即便給他們看手裡這張日語寫下的留言條,他們也看不懂吧。但是,德語的「皇家墓穴教堂」又該怎麼說呢?是不是一聽發音,對方就能明白呢?

片山惴惴不安地向著前台走去。每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的心裡就會有種轉身想要逃走的衝動。

片山來到前台,首先擔心自己該怎麼和對方打招呼。就在這時,「哎呀,刑警先生。」有人用日語叫了片山一聲。

「啊,您好。」看到安西兼子,片山連忙打了一聲招呼。

「你一個人?」兼子問道。

「對。其他人都參觀貝多芬故居去了。」

「啊,是這麼回事啊,」兼子微微一笑,「我整年都待在維也納,但至今也沒去過呢。」

「也是呢,」片山配合著兼子的話語,「那個……不好意思。」

「什麼事?」

「那個……請問到皇家墓穴教堂去該怎麼走?能勞您幫忙問一問前台嗎?」

兼子微微一笑。「嗯,我記得那地方似乎就是放置瑪利亞·特蕾西亞的棺柩的地方呢。」

棺柩?真夠不吉利的。片山心想。

兼子找前台問了幾句,之後又把對方說的話翻譯成日語,寫在了留言條上。要是這樣子還能迷路,那麼片山就太對不住人了。

「我想你應該明白了吧。據說那地方就算是走路過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真是抱歉,給您添麻煩了。」片山低頭表示了一下謝意。突然間,他留意到了兼子搭在手臂上的毛皮外套。

對了!雖然先前因為發生了騷動,一時間忘記了,但這外套,莫非就是那天晚上掛在三號包廂里的毛皮長外套?

到底是怎麼回事?當時這外套應該不會是林帶進去的,當時包廂里也再沒別人了啊?如此說來……

「這外套有什麼問題嗎?」安西兼子問道。

「不,沒什麼。我只是覺得這外套看起來挺不錯。」

說這種還不大習慣的、吹捧他人的話語時,片山總感覺自己的舌頭就像是打了結一樣。其實,他根本就分不出到底什麼毛皮好、什麼毛皮不好。

「啊,承蒙誇獎,」兼子開心地說道,「這外套其實是岡田太太的。這裡晚上不是感覺挺冷嗎?」

原來這是岡田太太的外套啊。到頭來,片山也還是無法確定,這外套就是當時掛在三號包廂里的那件。

反正毛皮外套大多都是黑的,件件都挺像的(站在片山這種連一件也沒有的人的角度上來看,感覺似乎是這樣),而且,因為當時光線有些昏暗,片山甚至不大確定那外套的顏色。

向安西兼子表示過謝意之後,片山離開了賓館。

皇家墓穴教堂並不像聖斯德望主教座堂那樣瑰麗壯觀。這座教堂完全沒有那種高聳入雲的感覺,相反,它卻有著一種小巧玲瓏的精緻感。

要是沒人說起有關它的事迹,說不定路過的時候,眾人根本連拍照留念的想法都不會有。

要進到這裡邊去啊?

片山走進教堂的大門。穿過一條細長的走廊之後,一名身材肥胖的大叔微笑著走了過來。

付過門票錢,片山走進了教堂里——剛才約定的地點是在地下吧。

先前參觀過的聖斯德望主教座堂也好,這座皇家墓穴教堂也好,感覺這裡的人似乎總喜歡在地下擺放上各種東西。

走到一半,前方出現了一道通往地下的樓梯。這時候,兩名看似美國人的少女剛剛參觀完地下,正沿著樓梯往上走來。

和片山擦肩而過的時候,兩名少女稍稍瞥了片山一眼,彼此低聲討論了兩句。

「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感覺兩名少女似乎是在討論這樣的問題。

在片山看來,他是無法一眼分辨出對方到底是德國人、法國人還是美國人的。或許對方也一樣。在美國人眼裡,估計東亞人都長得一個模樣吧。

罷了,片山順著樓梯往下走去……

突然間,片山感覺森森寒氣撲面而來,是因為這地方地處地下嗎?

通道的兩側放置著許多拉有金屬網的架子,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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