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in!Nein! 」
怒吼聲打斷了管弦樂的演奏。
月崎彌生沖著指揮喋喋不休地叫嚷著。
當然,片山是不會明白她到底都說了些什麼的,因為彌生說的並非日語。
片山等人坐在空蕩蕩的大廳的觀眾席上。除片山、晴美、真理、石津之外,還有福爾摩斯。
出於太太的提議,栗原今天陪她到美景宮去了。據說他太太是克里姆特的粉絲,所以就到這裡美景宮的美術館去參觀了。
雖然栗原自己也曾握過畫筆,但當他初聽到克里姆特時,卻問了一句:
「意思是摻了奶油的咖啡嗎? 」
從這樣一句話里,完全能想見栗原作畫的技術到底如何。
但是,出於那種很容易受刺激的性格,片山一直在擔心,等回到日本之後,說不定課長又會拿些莫名其妙(作畫者本人大概也不明白)的畫來給自己看……
「似乎是在爭執些什麼啊?」晴美說道。
舞台上坐著維也納當地的管弦樂團,正在忙著排練鋼琴協奏曲。
但是,即便是片山這樣的外行,也能看出排練似乎並不順利。剛剛彈了一會兒,德國的樂團指揮便和彈奏鋼琴的彌生發生了爭執。
「這裡的人都挺頑固的,」真理微笑道,「因為他們堅信只有他們詮釋的莫扎特才是最權威、最真實的,自然不會認同日本人提出的不同說法。」
「哦,莫扎特啊?」石津點了點頭,「是第九號嗎?」
「不,是十九號。幹嗎這麼問呢?」
「呃,因為從剛才起,他們兩邊一直在互相說『Nein』。」
「德語里的『Nein』,意思大致相當於英語里的『No』。」真理微微一笑,說道,「雖然這指揮也挺頑固,但彌生她也很厲害,正常人一般不會如此堅持己見。」
台上那名年過六旬的指揮正滿臉通紅地怒喝著,但是,彌生也展現出了寸步不讓的態度。
雖然聽不懂說些什麼,但片山在旁邊看著,不由得有些擔憂。台上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雙方隨時都會動手打起來一樣。
但仔細一看,卻也能發現管弦樂團的成員們全都面帶笑容,遠遠地看著指揮和那個跟他孫女一樣年紀的彌生不斷地爭執。
「沒事吧?」晴美擔心地問。
「沒事,」真理點了點頭,「這種事根本就是家常便飯,指揮自己也像是在挑刺兒一樣。」
「哦?」
正如真理所說的那樣,兩人的爭執又持續了五六分鐘,隨後指揮便攤手做了個「我沒轍了」的動作,再次開始了排練。
「看樣子,彌生最後爭贏了啊,」真理一臉感慨萬千的模樣,「只有她這樣的人才適合成為職業音樂家啊。」
「的確,」石津點頭說道,「到底跟之前的演奏有什麼不同?」
「節奏的設定不同。現在感覺變得年輕一些,速度也變快了,換作維也納的方式的話,感覺應該要更舒緩一些。」
「哦……」
「別假裝自己聽懂了。」片山強忍著笑意說道。
「但話說回來,本來今天應該是由柳美知子來彈奏吧?」晴美說道。
「對,也不知道她到底跑哪兒去了。」真理陰沉著臉說道。
幾人身旁的通道上響起了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安西兼子和岡田太太來了。
「太太……」
真理本打算站起身來,結果岡田太太抬起手制止了她。
兩名老婦人在靠近舞台的座位上坐下身,聆聽起了疾風般飛旋的莫扎特鋼琴協奏曲。
彈奏結束之後,彌生重重地舒了口氣。聽到樂曲結束,片山等人也鼓起了掌。「喵——」這一聲叫喚,大概就相當於福爾摩斯的「棒極了」吧。
舞台上管弦樂隊的人全都笑了起來。
「啊,你們是來聽我綵排的嗎?」彌生一臉欣喜地沖著眾人揮了揮手。
剛才還在怒吼的指揮也一臉欣喜地抱住彌生,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頰。看樣子,指揮似乎也很中意她的演奏。
彌生走下舞台,向著片山等人走來。
「感覺如何?」
「真的很棒。」真理說道。
「謝謝。就算你這是在恭維我,我也覺得很開心。」
「這是我的實話……對了,安西老師在那邊呢。」
真理告訴彌生兩名老婦人也來了的消息。
「我知道。她們進門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彌生的語調聽起來有些冷淡,「那樁殺人案,現在調查進展如何?」
「這事不是由我來負責調查的。」片山說道。
「沒找到柳美知子?」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線索。」
「是嗎?站在我的角度上,她倒是徹底消失更好,」彌生笑道,「這是我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機會,豈能拱手讓人?」
彌生或許是在故作平靜,激動的內心讓她的語速變得比往常快了一些。
「我想問你點事,」晴美說道,「你有時間嗎?」
「嗯,等中午說吧,你等我。我先去沖個澡,現在已經是滿身大汗。」
這是實話。彈奏完畢,彌生的臉上已經滲出汗水。
「彌生。」安西兼子來到幾人身旁,開口說道。
「老師,怎麼了啊?」彌生用一種挑釁般的目光看著安西兼子,開口說道。
「嗯,彈得很棒。正式上場的時候,也要彈出這樣的感覺來。」
「嗯。」彌生轉身欲走,但她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到時候真的是我出場的話。」
彌生走遠之後,安西兼子嘆了口氣。
「安西老師。」聽到真理叫自己,安西兼子猛然回過神來。
「嗯?啊,真理小姐。」
「現在是不是已經決定讓彌生小姐正式上場了?」
「嗯……距離正式演出只有兩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安西兼子搖了搖頭。
「那麼,要是在這兩天時間裡找到了柳美知子呢?」晴美問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即便她在大賽里獲得了第一名,但要是不參與綵排……」
「那麼,就順次把彌生小姐提到第一名的位置?」
「大概只能這樣。」安西兼子的語調聽起來無比疲累。
「偶爾吃點這樣的東西,感覺也挺不錯。」彌生說道。
他們坐在東京常見的漢堡包店裡。
「但味道似乎有些不同。」石津分享他個人身為吃貨的見解。
「你要問我什麼?」彌生一邊嚼著漢堡包,一邊說道。
「有關林被殺時的事,」片山說道,「當時你應該就在那間包廂的門口吧?」
「哎?」彌生吃了一驚,兩眼看著片山,「啊,果然!當時不光是那隻貓,你也在場吧?」
「沒錯。」片山略帶歉意地說道。
「我就感覺周圍似乎有人呢。」彌生一邊說,一邊咬了一口漢堡包。
「你怎麼知道柳美知子會到那裡去?」
「有留言。」
「留言?」
「對,那留言留給帝國酒店,只不過,對方想要告知的人是林。」
「然後你就……」
「當時我跟服務員說我是他的同伴,收了那留言。」
「留言上怎麼說的?」
「上邊說,對方當晚會在那間包廂里等他,署名則是『Reiko』。」
「是水科禮子吧?」晴美說道,「那,你有沒有跟林說過這事呢?」
「沒有。」
「為什麼?」
「我想和對方單獨聊聊,」彌生聳了聳肩,「僅此而已。這也理所當然吧?對方可是曾經打敗過我的假面鋼琴師啊。」
「我想起來了,」看到漢堡包,片山回想起來,「在歌劇院里,你不是還邀約過林,讓他到那間包廂里去一趟嗎?」
「對!後來一想,我還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林畢竟是為了找她才跟著到維也納來的……」
「真的嗎?」
「你不相信?」彌生撲哧一笑,「嗯,實際上,我其實是想,只是我一個人出面的話,估計對方不會改變心意。但是如果她先前的戀人也來了,估計她心裡會猶豫。」
「改變心意?」
「我想讓她不要出席這次的音樂會,」彌生滿不在乎地點了點頭,「這是不容錯過的機會啊。無論如何,我都希望抓住這機會。」
「嗯……」眼見彌生竟然如此堅持,晴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但是,為什麼安西老師會出現在那裡?」
「這一點我也不大清楚,」彌生搖了搖頭,「你們還是直接去問她自己吧。」
「我知道了,」片山喝了一口咖啡,「那麼,柳美知子最後到底去沒去呢?」
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