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繁忙之夜 1

「總而言之,」片山歇了口氣,說道,「現在,我們就先來梳理一下已經查明的情況吧。」

眾人全都停下手上的筷子,側耳聆聽著片山的講話——一般來說大家的反應應該是這樣的,但眼下的情景卻並非如此。

「大家都很清楚了,」晴美揮了揮手,「話說回來,明天實穗就要回去了。你就不想設法在這裡把這起案件解決嗎?」

「正因為我想,所以我才——」

「你們能不能等吃完飯再說?」

石津一邊撕扯著盤子里的肉,一邊說道。

「喵——」

福爾摩斯也叫喚了一聲,感覺就像是在勸阻眾人一樣(也可能只是片山的一廂情願)。

「混蛋!隨你們的便吧。」

片山嘴裡嘟噥著,自暴自棄地嚼著肉。石津突然吃了一驚。

「片山!」

「幹嗎?」

「你還吃?」

「不行嗎?」

「也不是不行……但剛才你不是已經吃過甜點了嗎?」

「沒錯,我是吃過甜點了。但有哪條法律規定不能在吃過甜點之後再吃肉呢?」

「哥,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晴美皺起眉頭,「你聽好了,你要是不能冷靜地去面對問題,那麼案件也就解決無望了。」

「所以我——」

「為此,我們需要整理一下現在已經查明的情況。」

「完全沒錯!」石津點頭說道。

片山怒上心頭,又叉了一塊肉到自己的盤子里。石津的臉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難得眾人在飯桌旁如此安靜。

采爾馬特的史懷特霍夫賓館,餐廳里空空蕩蕩的。

眼下還沒到當地人吃晚飯的時間。而那些參團旅遊的遊客也都還沒有來。

不,說句實話,其實片山等人是提前打聽好團體遊客們的進餐時間,為了避開他們,而故意提前來用餐的。如今,片山他們也都大致習慣旅行生活了。

「喂,石津,」片山重新振作起精神來,「你真的到那家賓館去查過了?」

「片山,你是在懷疑我嗎?」石津一臉吃驚的模樣,強調道,「我先前在你和晴美面前撒過謊嗎?」

「嗯,這我知道,可是——」

「的確,在面對父母或上司的時候,我曾經撒過謊。小時候,打球時球砸碎了別人家的玻璃窗,我確實說過不是我乾的,而把一切責任全都推到了別的孩子身上。可你知道嗎?看到別的孩子被人給狠狠訓斥了一頓的時候,我的心裡到底有多難過!如果當時發生的事讓那孩子的人生發生了轉變,那麼我這輩子都會生活在負罪感當中——」

「喂,沒人問你的往事。」

「啊,抱歉。」

「沒事啦。這故事其實也挺不錯的。是吧,石津?」

「你……你也這麼覺得嗎?晴美,你可別看不起我。求你了,你就代替那孩子,說句原諒我的話吧。」

「夠了,別在這種地方演你的新派悲劇了。」

「喵——」

福爾摩斯也鼓起了掌(當然了,實際上就只是叫了兩聲而已)。

「可你為什麼沒找到那家賓館呢?」

晴美突然說道。晴美轉換話題的速度,完全可以和過山車相媲美。

「這個嘛,大概是卡搞錯了吧。」

是你搜查不力吧!片山在心裡恨恨地默念著。要是片山把這話說出口,估計石津就要再次開始他的「自傳」了。

「嗯,這事暫且不提,」晴美再次轉變了話題,「我們的這趟歐洲之旅,馬上就要結束了呢。」

「終於要結束了,」片山說道,「要是再讓我遇到什麼殺人案,那麼等我回到日本之後,估計頭髮都得白了。」

「真夠誇張的。」

「但是,有關這起案件的事,之後就全都交給其他人去辦了。」

石津突然一臉認真地說道。而他的這句正兒八經的話,卻勾起了片山心中的不安。

「喂,還要再吃點肉嗎?」

「要啊。」

這樣,那倒也還沒什麼大問題。

「事情都是有主線有支線的。」晴美說道。

「什麼事?」

「肯定是案件,」晴美冷冷地看著片山,「你聽好——首先是水田雄一郎被人殺害,之後屍體被嵌到了牆裡。這是不可動搖的事實。」

「嗯,也沒人能先自殺,然後再自己鑽進牆裡去吧。」片山點頭肯定道。

「然後,雄一郎的女兒實穗和淺井勇治結婚,來到瑞士度蜜月。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是沒法殺害水田雄一郎的。」

「喂,難道說,你還懷疑是實穗下手殺害了她父親不成?」

「這種事情也不算少見。就算妹妹動手把哥哥殺了,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片山連忙喝了口水,乾咳了一聲。

「這……這倒也是。」

「實穗姑且不論,淺井勇治卻是有動機的。要是他和實穗結婚,為的就是將來繼承水田家的財產的話……」

「可是,淺井和實穗出門去度蜜月的第二天,水田雄一郎也出門去了啊。」

「所以說,他們兩人是無法殺害水田雄一郎的。當然了,他們也確實有成為共犯的可能性。」

「這我知道。」

「水田雄一郎的妻子夏代的可能性很大。水田消失後的第二天,她也出門旅行去了。」

「那個,和忠井在一起的女人或許就是夏代。」

「這一點很快就能查明的。只不過,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既然水田知道自己很可能會被人殺掉,那他先前為什麼卻一點防備都沒有呢?」

「有時候即便做好了萬全的防備,最後也還是會被人給殺掉的。」

「也許吧。而與此相關的,就是先前被實穗甩掉的那個名叫忠井安夫的男子。他不遠萬里一路追著實穗來到這裡,又是為了什麼?」

「大概是因為恨意吧。」

「就算是由愛生恨,又至於一路追到瑞士來嗎?光從費用上來說,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啊。」

「說的也是。如果他認識夏代,那麼費用自然就是由夏代來出了。」

「說來說去,那個和忠井在一起的女人是不是夏代,這就是解決一切問題的先決條件了啊。」

「如果她就是夏代,實穗又為何什麼都不說呢?」

「這就不得而知了。這也是一個謎,」晴美歇了口氣,「我要吃蛋糕!喂,我說!」

名偵探「追查兇手」的行動就此中斷。人世間,也還是存在相較於偵探活動更喜歡甜食的名偵探呢。

雖然語言不通,但只要用心表現的話,那麼交流其實也就沒有什麼障礙了。看到自己想要的蛋糕端上了桌,晴美心情大悅。

「啊,阿義!」

這時候,眾人耳邊響起了一聲叫喊。

儘管片山設法避開了團體遊客,但要避開兒島光枝,卻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您好。」片山從座位上起身,弓著腰說道。

「沒事的,沒事的。你就坐下吧。我們這邊人挺多的,所以還是到對面的桌子去坐好了。」

「是嗎?」

看著那群吵吵嚷嚷的大嬸三三兩兩地橫穿過餐廳,片山心中暗自慶幸自己不需要和她們同坐一張桌子。

「從明天起,大家就可以自由活動了。真是太好了!」光枝笑著說,「話說,咱們乘坐的那輛中巴上居然還有個殺人犯,這事可是回去之後的談資呢。」

看樣子,她們似乎覺得這事很有趣。

「回國之後,警方還會在國內繼續展開調查的。」

「是嗎?到時候你們就說要進行現場檢證,再到瑞士來旅遊一趟怎樣?到時候,阿義你乾脆就順帶著度個蜜月吧。」

「蜜月?」

「我說,阿義——」光枝壓低了嗓門。

每次光枝壓低嗓門之後,必然會向片山提起有關結婚的事來。

「什麼?」

「你覺得靖子這人怎麼樣?」

「多田靖子?」

「是啊。我倒是覺得,她和你完全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她才只有十八歲啊。」

「那又有什麼關係!不就是相差個幾歲嗎?等你們七老八十之後,就不會在意這些事啦。」

這話說得真夠長遠的。

這時候,一名婦人走到光枝身旁,說道:「我說,光枝,我們該坐哪裡才好呢?要不趕緊坐下來的話,就沒法點菜啦。」

「知道了,馬上就去。阿義,之後再聊啦,」光枝沖著片山揮了揮手,「Auf Wiedersehen。」

光枝的一句德語,差點把片山嗆倒在地。

「我說,先前我把方巾借給誰了?我忘了。我借給誰了?」

一名大嬸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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