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4章 當世佳作

作者與讀者。

黑板上寫著這五個大字。

張重立在講台上,笑著問道,「各位看到這五個字,有想到什麼么?」

學生們表情各異,張重繼續說道,「我先問大家一個問題,作者心中應不應該有讀者?覺得應該的舉手。」

有一部分人舉了手。

「覺得不應該的人舉手。」

又一部分人舉了手,不過兩次舉手的人遠都不到一半。兩相比較,覺得應該的人更多。

張重笑道,「看來還有很多人沒有想好。我再把這個問題闡述一下,你們認為文藝只是表現作者自己就算了事,還是要讀者從這表現中得到作者所要表現的情感思想?來,覺得應該的舉手。」

「覺得不應該的舉手。」

這次舉手的更少了。

「看來我闡述了一遍之後,你們心中卻更加沒有答案了。這位同學,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兩次舉手都覺得不應該考慮讀者是吧?」

被點名的是個女同學,此時不自覺地站了起來,「是的,老師。」

「那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想么?」張重問道。

女學生想了想說道,「我之前看過勞倫斯的學說,他說『為我自己而藝術』,我認為一個作家,只有將別人撇開,才能保留自己心中的創作衝動,藝術即表現,表現即直覺,直覺即情感與意象相交而產生具體新生的那種單純的心靈綜合運用。」

她說了勞倫斯,底下頓時有些竊竊私語。

張重皺了皺眉毛,知道其他學生為什麼會這樣。

一般人很少願意在公眾場合談論勞倫斯,特別是女孩子,因為勞倫斯的作品向來都十分直白,毫不隱諱。

他的很多作品中,關於性的描寫非常露骨。

曾經英國法院還因為《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對性|愛露骨的描寫,以「猥褻罪」為名立案審查。

看到其他學生這樣的表現,張重決定換個課題。

「咱們先換個話題,我想問問大家,對於評價一部文學作品,應該用什麼樣的態度?」

有學生舉手道,「老師,我覺得評價一部作品,跟評價一個人一樣,我們應該做到價值中立。」

「價值中立。」張重笑了笑,「在心理學範疇經常聽到的一個辭彙,那我想問問,怎樣才能算是價值中立。」

「在確定研究對象之後,必須放棄任何主觀的價值觀念,嚴格以客觀、中立的態度進行觀察和分析,從而保證研究的客觀性和科學性。」學生回答道。

既然學生提到了一個心理諮詢經常用到的詞,張重就順著講了下去,「那我們如何才能做到價值中立呢?」

這個問題有些大,學生們一時回答不上來。

張重繼續說道,「現在假如有一個花心的男人,比如這個人是我。我是一個有婚姻的男人,我和我的妻子在一起已經有幾年,但是現在我對我的妻子越來越沒有感情,最近我還認識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我想跟我的妻子離婚,跟這個女孩子結婚。你們覺得我這樣對么?」

很多學生都搖了搖頭。

「看來很多人都不認同我這個做法,那麼你們希望我還跟妻子在一起么?」

有些學生點了點頭。

「好,那現在換個角度,假如我的妻子是你們的姐姐。你們的姐姐是我這樣一個花心的男人,那你們還希望我跟你們姐姐繼續在一起么?」

剛才點頭的學生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是啊,如果自己的姐姐嫁給這樣一個渣男,自己肯定希望他們能分手吧。

可是當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的時候,為什麼又覺得男人應該回歸家庭呢?

剛才他們甚至覺得自己讓這個男人回歸家庭是對原配好。

「我不是說價值中立不好,只是想告訴你們價值中立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辭彙。我們都是人,都有自己的經歷和感受。所以我希望你們以後看待文學作品的時候,能夠從不同的角度出發。這個不同角度不是說技法和內容,而是讓你們站在不同的視角去觀看。不要被自己的經驗蒙蔽了雙眼,不然經驗會成為困住你們牢籠。好了,這個問題先擱下,我們再說回到作者和讀者。」

……

上午的課結束之後,張重開車回家,路上接到了王克望的電話。

「張重,我有個不情之請。」王克望的語氣有些不好意思。

「咱們兩個就不要這麼客氣了吧,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吧。」

「是這樣的,我們《詩林》要開辦詩歌大會,這個你是知道的。受到你的那首詩啟發,我想把詩歌大會的主題定為『時間』,想把你這首詩放在大會的主題宣傳冊上,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王克望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張重笑道,「就這事么?這首詩既然已經送給你了,怎麼做你自己決定就行,沒有必要問我。」

「這麼說,你是同意了?」

「同意了。」

「那我先在電話裡面謝過你,回頭我再當面道謝。」

「見外了吧,之前訂包廂的事情還沒有謝你呢。」

「那個只是舉手之道,不足為道。」

「行吧,咱們也不用謝來謝去了,我這邊正在開車,就不跟你多聊了。」

「嗯,你開車吧。」

……

掛了電話之後,王克望長長地舒了口氣,現在有了張重的另類「加入」,詩歌大會的事情就好辦了。

他將張重這首詩用手機拍了下來,然後發給了副主編耳山。

耳山收到照片立馬打了個電話過來,「王主編,這照片是?」

「一首詩,是這次詩歌大會的主題。」

「這……我對草書不太了解。」耳山言下之意就是看不懂這詩寫的什麼。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王克望把詩給耳山念了一遍。

過了半晌,耳山才再次開口,「好詩!王主編,你這詩凄愴悠揚,朗朗上口,絕對稱得上當世佳作,不,不是當世,即便是放在古代,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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