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頭角崢嶸 第0514章 張家末路

「一息、二息、三息……」

一呼一吸是為一息,十息即是十個呼吸的時間,定國公徐光祚限令徐晉十息內繳械,否則格殺勿論,言畢,立即便開始大聲計時。數百名五城兵馬司的官兵劍拔弩張,火銃和弩箭統統對準廳內。

徐晉皺了皺劍眉,情況有點糟,五城兵馬司竟比自己預計的來得早了些,而錦衣衛還沒出現,金彪那貨別不是掉鏈子了吧?

戚景通沉聲道:「大人,要不咱們退往中院拖一拖吧?憑咱五十弟兄和燧發槍,五城兵馬司這些垃圾人數再多一倍也休想攻進來。」

徐晉搖了搖頭,攻打建昌侯府他有足夠的理由撇清,但若是攻擊五城兵馬司,那無疑等同於造反,恐怕徐光祚和郭勛巴不得自己這樣做,好有理由下殺手。

「七息、八息……」這時徐光祚已經舉起了手,旁邊的郭勛神色興奮。

徐晉站了起來,舉步走到門前,朗聲道:「定國公怕是搞錯了吧,本官今日來建昌侯府只是為了查驗田地契約,而建昌侯不僅不配合,還意圖借故謀害本官,並且毀壞聖旨,本官只是自保罷了!」

徐光祚冷聲喝道:「本都督豈會相信你這一面之詞,廢話少說,還有兩息時間,五百營的人若再不繳械,就不怪本都督心狠手辣了,九息……十……」

徐光祚顯然不打算給徐晉機會,話音剛下便立即數到十息,右手同時揮下。徐晉面色急變,猛地蹲下往門邊滾去,戚景通等也迅速趴下,燧發槍的擊錘卡嚓地拉開,準備還擊。

「住手!」

正在這前這千鈞一髮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霹靂大喝,緊接著一隊身穿飛魚服,手執綉春刀的錦衣衛飛快地沖了進來,為首者正是錦衣衛千戶金彪。

「全部住手,皇上駕到!」金彪氣沉丹田大聲吆喝。

五城兵馬司的官兵都下意識地放下了弓弩和火銃,徐光祚和郭勛均暗叫一聲可惜,而兩人不知道的是,剛才若真幹起來,他們身邊的三四百人估計最後會損失近半。使用燧發槍的「特種部隊」,其戰力不是五成兵馬司這些警備性質的軍隊可比的。

這時,一隊身披明黃戰袍的金吾衛沖了進來,迅速佔據了道路兩旁,稍頃,小皇帝朱厚熜大步行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大票文官。

「參見皇上!」徐光祚和郭勛連忙行禮,五城兵馬司的官兵亦紛紛跪倒在地三呼萬歲。

朱厚熜左右看了一眼,擺手道:「起來吧,徐晉呢?」

徐晉立即從門後閃了出來,撣了撣衣服上的灰塵,跪倒行禮道:「臣徐晉,叩見皇上!」

朱厚熜看到徐晉身上的血跡,不由嚇了一跳,脫口道:「徐卿,你咋弄成這樣……咳,徐晉,你為何縱兵攻進建昌侯府,莫不成想造反?」

徐晉連忙惶恐地道:「臣不敢,臣自奉旨清丈京畿內土地,未敢稍有懈怠,是故今日攜同戶部主事霍韜前來建昌侯府核對田地契約,然而建昌侯不僅不配合,而且還縱奴行兇毆打本官,毀損聖旨,霍大人更是被毆打至重傷,如今昏迷不醒。臣為求自保,這才讓守在外面的五十名五百營軍卒攻入。」

此言一出,小皇帝不由勃然大怒道:「建昌侯安敢如此目無王法,欺君犯上!」

一眾文官不由面面相覷,大多信了八成,因為以建昌侯一慣的作風,還真做得出這種事來。弘治朝的時候,張家兄弟更出格的事都做過了,壽齡候張鶴齡姦汙過宮女,而建昌侯張延齡更是偷坐過龍椅,恰巧又被李東陽撞見,氣得李閣老奪了殿前侍衛的金瓜錘追殺他,要不是寬厚的弘治帝回護,這兩貨早就被砍頭了。

楊廷和雖然也對徐晉的話信了五成,但滋事體大,立即道:「皇上不能偏聽徐晉一面之詞,還是把建昌侯叫來當面對質,問清楚再作定論。」

壽齡侯張鶴齡立即大聲喊冤道:「皇上,徐晉肯定是故意歪曲事實,裁贓陷害我弟,我弟雖然糊塗,但斷然不敢做出毀損聖旨的事來,求皇上明察秋毫,還我弟清白。」

朱厚熜本來就十分不喜張家兄弟,冷道:「朕不是糊塗昏君,自然會查清楚,徐晉,建昌侯何在?」

徐晉振振有詞地答道:「建昌侯自知犯下死罪,如今躲在後院不敢出來。」

朱厚熜大步行進廳中,此時的客廳滿地狼籍,斷掉的聖旨還掉在地上,小皇帝見狀大為光火,聖旨乃皇權的象徵,金口玉言,如今竟竟被斬為兩截,上面還沾滿了血污,這簡直就是扇他的臉,怎麼能不怒,厲聲喝道:「來人,把建昌侯那混|蛋給朕叉出來!」

在場的文官雖然大部份反對清丈土地,但看到聖旨被如此糟糕,亦不禁怒形於色。楊廷和目光猶疑地看了徐晉一眼,問道:「徐晉,聖旨確是建昌侯毀壞的?」

徐晉正容道:「的確是建昌侯縱奴毀壞的!」

徐晉這話說得有點微妙,並沒有直接說聖旨是建昌侯毀壞的,但卻與建昌侯脫不開關係。

約莫盞茶的功夫,建昌侯便被錦衣衛帶了出來,這貨剛才差點嚇尿了,只以為徐晉會把他幹掉,現在臉色還有點發白,見到皇上和一幫文官在場,這才鬆了口氣,撲通地跪倒在地哭訴道:「皇上,徐晉縱兵攻入本府,打死打傷很多人,囂張跋扈,目無王法,求皇上治他死罪!」

朱厚熜冷聲斥道:「閉嘴,朕問你,朕的聖旨是不是你毀壞了?」

張延齡吃吃地道:「聖旨……不……不是本侯毀壞的!」

朱厚熜俊臉掙得通紅,厲聲喝道:「那到底是誰毀壞的?」

張延齡機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口吃得更加厲害了:「是……是是下面,下面的奴才不小心弄壞的,不關我事呀!」

朱厚熜氣得上前對著張延齡就是一腳,罵道:「好你個混賬,連朕的聖旨都敢毀壞,可見徐卿並未冤枉你。」

「皇上,求皇上為小的作主啊!」孫老三那貨這時突然大呼起來。

朱厚熜的注意力頓時被喊引過去,愕了一下,脫口道:「咦,你是……!」

朱厚熜上次在徐晉家裡見過孫老三,所以此時認了出來,不過話說一半便立即打住,他摻和鏡子生意的事不能暴露,否則楊廷和這幫老臣又該叨叨了。

徐晉朝孫老三暗使了個眼色,後者倒也機靈,立即大哭訴道:「皇上,草民是明鏡齋玻璃作坊的工匠,昨天被建昌侯綁到府上毒打,他逼草民交出製作玻璃鏡子的方法,草民不交待,建昌侯就命人把草民折磨得死去活來。」

金彪立即插口道:「皇上,此事應該是真的,明鏡齋的掌柜昨天到過五城兵馬司和北鎮撫司報案,據查,明鏡齋的店面和作坊都被建昌侯府的管家張旺帶人砸了。」

朱厚熜聞言更是怒火中燒,鏡子生意他佔了六成乾股,建昌侯竟然敢覬覦玻璃鏡子的秘方,還讓人砸了自己的場子,豈有此理!

小皇帝咆哮道:「建昌侯欺君犯上,抗旨不遵,毆打謀害朝廷命官,欺壓綁架百姓。來人,把建昌侯抓回北鎮撫司,建昌侯府上下全部下獄論處!」

張延齡只覺天旋地轉,雙腳一軟便跌坐在地,壽齡侯也嚇得面無人色,這是抄家的節奏啊。

楊廷和連忙道:「皇上息怒,此事還疑點重重,臣覺得應該交由三法司審問清楚,然後再作定奪!」

張延齡頓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扯開喉嚨大聲道:「皇上,臣冤枉啊……都是徐晉陷害的,大哥,快入宮找太后。」

楊廷和不禁大皺其眉,徐晉差點便失笑出聲,這貨是嫌死得不夠快吧!

果然,朱厚熜面色瞬時陰沉下來,他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張延齡竟然大喊進宮找太后,這不是在向朕示威嗎?這不是覺得太后能夠壓住朕嗎?

「拿下!」朱厚熜沉著臉厲喝。

金彪立即命錦衣衛上前把建昌侯拿下,府中的家眷也全部鎖拿,一時間闔府上下雞飛狗跳。

「徐晉,你沒事吧?」朱厚熜目光轉向徐晉,神色稍稍放鬆下來。

徐晉答道:「回皇上,臣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並不礙事,只是霍主事受傷較重,臣請皇上派太醫為其診治!」

朱厚熜點了點頭,立即命人傳太醫,又道:「徐卿,今後誰還敢阻撓丈量土地,可先斬後奏!」說完一拂衣袖,轉身便行出大廳,徑直返回皇帝大內。

在場的官員均噤若寒蟬,望向徐晉的目光都變了,陸續轉身離去。

楊廷和目光複雜地看著徐晉,他當初同意擬旨,命徐晉清丈京畿土地,一方面確是認可大明目前的弊病,另一方面是想把徐晉當槍使,讓他站到群臣和勛戚的對立面去。

然而,楊廷和此時有點後悔了,因為一旦連建昌侯都被板倒,那徐晉威望和手中的權力都會大增,他擔心徐晉會藉此來排除異己,而徐晉今天之所以找建昌侯下刀,明顯也是帶有私心的。

「徐晉,明鏡齋是你名下的產業吧?」楊廷和語氣帶著一絲凌厲。

徐晉神色自若地道:「不錯!」

「這麼說你今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