梶本給眾人送來了葡萄酒。不過片山只要喝了酒就沒法說話,所以謝絕了他的好意。
「對了,我能提個問題嗎?」晴美說道。
「但說無妨。」英哉往鮮血般的紅色古董工藝品酒杯里斟滿葡萄酒後,說道。
「這次前來城堡的客人是您挑選的嗎?」
「是招待哦。」
「如果不來呢?」
「誰拒絕誰就會被當作兇手,因此沒人敢不來。」
「兇手也很清楚這一點,他大概認為您已經知道了真相吧。」
「也許吧。」
「能如實告訴我們嗎?」晴美一口喝乾杯中的葡萄酒,讚歎道,「這酒真不錯。您已經知道誰是兇手了嗎?」
英哉手握酒杯,站了起來。他一邊往暖爐中添加柴火,一邊回答道:
「我還不知道是哪一個,只是,兇手毫無疑問就在今天留宿在這兒的一行人中。」
只見福爾摩斯抬起頭看向英哉,先前它似乎一直閉著眼睛在睡覺。
只聽它喵地長叫了一聲。
「福爾摩斯說『危險』。」
對於晴美的貓語翻譯,英哉付之一笑,那是一個愉快的笑容。
「哎呀呀,看上去就是一隻聰明伶俐的貓。」
「您沒想過自己可能會被人殺害嗎?」片山問道,「換句話說,您為了給兇手殺害您的機會,邀請他們過來,這樣便能知道兇手到底是誰了。您是這麼計畫的嗎?」
「誰知道呢,」英哉回答得模稜兩可,「總之,如果我被殺,希望能藉助你們的力量找出兇手。」
片山無言以對。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妻子死去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吧!
「對了,給你看個有意思的東西,」英哉說道,「請跟我來。」
眾人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站起身來。只有石津戀戀不捨地一口喝乾杯中的酒,差點被嗆到。
英哉走到房間深處,用手移開牆上的掛毯。
「喲!」晴美驚叫道。
只見眼前出現一個入口,裡面是一個房間。
「我來開燈,」英哉說道,「因為這些石頭牆壁,架設電線費了不少工夫,特別是因為不想走明線,所以遇到不少難題。」
開燈看清房間全貌後,片山對屋內的陳設大為吃驚。
房間很深,風格有點像博物館,兩側擺滿了五花八門的東西。
「這些都是從各處城堡中搜集到的東西,花了好幾年的工夫,」英哉說道,「有劍,有盾,還有鎧甲。」
一副中世紀盔甲像是一個人佇立在那裡一般,說像是機器人也不為過,還能看見一把一米半長的重劍。
所有的東西都立靠在牆上。
「這把劍真大呢。」
「是用來砍頭的。」
「砍頭?」
「是劊子手行刑時的刑具,就是那種塊頭很大的強壯男子用的。」
片山條件反射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眾人還看見一個形似搗年糕用的臼台,一把寬刃的斧頭插在上面。
「這也是用來斬首的刑具,把頭架在上面,斧子猛落下來。」
「咦?」晴美問道,「這個假面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正確來說並不是假面,而是包覆住整個頭部的鐵面具,在眼睛的部位開有兩道細縫,鼻子處則是類似鳥喙一樣的尖銳突起。做工非常稚拙,卻更令人毛骨悚然。
「那是劊子手佩戴的面具。他們相信在斬首的那一瞬間,若和犯人四目相對,就會惹禍上身。為了避免對視才戴這個。」
「這個是——真傢伙?」片山問道。
「當然了。這裡陳列的物品都是曾經使用過的。」
石津把手伸向長劍,問道:「我能拿起來看看嗎?」
「請便。」
於是,石津兩手舉起重劍,擺好架勢,試著揮了幾下。
「喂,危險,快停下!」片山臉色發青,說道。
「有種化身為電影主人公的感覺。」石津倒是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你收集這些東西,是有什麼目的吧?」晴美問道。
「我打算用這把劍制裁兇手,」英哉說道,「智美特別喜歡中世紀。因此,復仇必須以中世紀的方式進行。」
片山凝視著英哉,說道:「這可不行,報仇這種事——」
「中世紀的法律很純粹:殺人者償命。切人手腕者,必償人以手腕。這座城堡是我的時光機,進入這裡的人就請自認為是來到中世紀好了……」
英哉的語氣毅然決然,無可動搖。片山和晴美對視了一眼。看來,讓這個男人改變決心似乎是不可能了。
「呀,這把短劍!好漂亮的裝飾品,放馬過來吧!看招!」
只有石津一人沒有察覺到現場的詭異氣氛,活像中世紀時期的騎士般揮舞著短劍。
福爾摩斯則一直蹲坐在散發著黯淡微光的盔甲前……
晴美突然坐起身。
真的聽見了。
然而屏息傾聽,卻又只有咻咻的風聲傳來。是幻聽嗎?但是那麼清晰……
昏暗的房間里,一盞長明燈發出微弱的光亮,隔壁床上傳來由穀圭子平穩的呼吸聲。
今天遇上的儘是些搞不明白的事。英哉說的都是真的?連圭子都在智美被殺的時候來過歐洲?
雖然晴美明白那並非不可能之事,但是這個叫英哉的男子常年住在與世隔絕的山中城堡里,變瘋狂也不為怪。
英哉說的話不能全信。沒錯,要留個心眼才對。
然而,晴美最信賴的直覺又告訴她,英哉說的似乎都是實話。
也就是說,殺害智美的嫌犯就在一同來旅行的這群人中。這也算不上很大的打擊,令人不安的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總而言之,有什麼事將會發生。這一點是可以確信的。
不祥的預感如蛛網般籠罩著整個城堡……
聽見圭子安靜的鼻息聲,晴美再次側過身,蓋上毛毯。風勢更強了。
這次晴美確鑿無疑地清楚地聽見了歌聲。
「沒聽錯。」晴美起身下床,彷彿為了這個時刻而準備的牛仔褲和外套,正好放在邊上。
晴美手腳麻利地換好衣服,來到走廊上。
歌聲已經停止。但是不必再懷疑是心理作用了,風怎麼可能清晰地唱出《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一定有人。
冷颼颼的走廊上,外面的風呼呼地刮入,吹得厚窗帘搖晃不停。
在哪個方向?不管三七二十一,晴美先邁步走出去。
走廊上的燭台真的點著蠟燭,燭光隨風晃動,晴美眼角的餘光捕捉到自己飛舞移動的影子,嚇得她心頭「撲通」一跳。
行到走廊盡頭,擋在面前的是一座螺旋樓梯——往哪裡走好呢?
想要查看樓梯上方,大概要走到外面去吧?
總之上去看了再說。
晴美登上樓梯,身後的燭光被風吹熄。
拾級而上,便來到了室外。
映入眼帘的是從屋頂延伸出去的陽台,很狹小,站上三個人便動彈不得。從陽台扶手探身往下看,中庭景色一覽無遺。
這裡恰好是居館和那座主塔的交界處。
兩座建築彼此相連,但哪兒都沒有出入口。要進入主塔,只能先下去,走到屋外,然後把梯子之類的東西架至主塔正中高度附近的入口才行。
但是主塔如今完全沒有人在使用的跡象。
晴美抬頭看著矗立在夜空下更顯黝黑的主塔。除了塔頂並排著為了與敵人戰鬥而鑿開的窗戶,再沒有其他窗戶。裡面應該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吧。古時候的人們在這石壁裡面想些什麼呢?晴美暗忖道。
忽然,晴美瞠目結舌。
只見主塔最高處,有一扇窗戶內有亮光在閃爍。沒錯!從窗戶中散發出黃色的光芒。
而且這次可以清晰地聽見女性的歌聲——《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
晴美目不轉睛地盯著窗戶,發現有人影閃動。
誰在那裡?
狂風從四面八方刮來,吹亂了頭髮。
接著,僅僅一瞬間,從窗戶中能看見白色的身影閃動。
如果晴美沒有看錯,那是個穿著禮服的女子。應該不是她眼花吧?簡直能看到舞動的黑色頭髮和白色禮服的下擺。
真的是錯覺?
總而言之,有人在那裡,肯定沒錯。
歌聲再次乘風而來。女高音的旋律宛如水銀瀉地般悠揚地傳來。到底是誰在歌唱?
突然,歌聲停止,傳來揪心的哀傷悲鳴。
那不是大聲疾呼,而像是長長的嘆息。晴美從沒聽過如此悲傷的聲音。
忽然,窗內亮光熄滅。
晴美再次屏氣凝神地注視巨塔,卻什麼也看不到了。
不知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