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裡幹什麼?」
水口聰子的聲音在大廳里迴響。
起初,關谷沒想到她是說自己。
與弗蘭肯斯坦相比,歌劇院幽靈的扮相相當輕鬆。而且,不像身材魁梧的石津刑警,關谷一副瘦小枯乾、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當然,抱女人的力氣另當別論。
現在還沒輪到關谷出場,但他又必須裝扮停當,在一旁等待,這讓他十分疲倦。
舞台上,按照事先設計好的布景,只擺著桌子和椅子。而關谷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
「關谷君!」
水口聰子大聲喊,關谷終於抬起頭來。
「嗯?什麼事?」
「為什麼坐在那裡?那裡是舞台的一部分。」
關谷困惑地站起來。
「好啦。我有點兒累,休息一下不行嗎?」
「要休息的話,到舞台走廊去好了!」
「別生那麼大的氣嘛。」
關谷苦笑。
「這不是兒戲!請好自為之!」
聰子的聲音具有不容置疑的壓迫力。
關谷走向舞台的走廊時低聲抱怨:「哼,真是個瘋子。」
一演戲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是兒戲?不就是一群學生瞎鼓搗嗎?
關谷靠著安全出口。一盞紅燈正好在他的頭頂上發亮,照出他歌劇院幽靈的扮相。
由於呼吸不暢,關谷摘下面具,舒了一口氣。
「那女人實在很怪異。」
他望著在舞台上滿頭大汗、跑來跑去的聰子喃喃自語。
也許她的確很有才幹。可是,做她的戀人未免太累了。
對關谷來說,讓一個表面上對異性不感興趣的女孩兒對自己死心塌地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然而一旦到手,興趣就立刻減半。
但是,聰子和普通女孩兒有所不同。她一站上舞台,又會變得難以接近起來。因此關谷對她還多少保留著一些興趣……
不過,不用著急。一旦得手,女人就跑不掉了。別看聰子現在滿腦子都是話劇的事,等排練結束,她又會對我言聽計從的……
由於娃娃臉、個子矮小的緣故,關谷不會使女性產生警戒心。儘管女生中盛傳他是花花公子,女朋友有好幾個,但是那樣反而更能引起女生的好奇心,使關谷更容易得手。
這不足為奇。比起毫無魅力的男人,女生當然認為那種受歡迎、難搞定的男人更有挑戰性。
「燈光!別發獃!必須趕緊追上他——那邊,風的聲音!」
看著一身T恤、牛仔褲打扮,手拿劇本聲嘶力竭的聰子,關谷咧嘴一笑。現在讓你做你喜歡的。慢慢地,等你對我著了迷,肯定就會把戲劇拋在腦後了……
「你站那邊……不,坐著好了。要有點兒緊張地坐著……挺直腰桿!從這邊向那裡走過去的時候發出聲音……」
關谷打了個哈欠——就在這時,頭頂上的紅色燈泡突然爆裂。關谷條件反射地縮起脖子,雙手護頭。
「啊!」
他不禁大叫。碎片飛進他的衣領中,他感到陣陣刺痛。
「來人呀!快來人呀!」
關谷慘叫。
「別動……」
保健室的女醫生用小鑷子輕輕地把扎在關谷脖子上的玻璃碎片拔出來。
「啊——疼死了!」
「叫你別動……好了,應該已經沒有了。消完毒,塗上碘酒就可以了。」
關谷嘆息。
「好奇怪啊。」
片山說。他恰好在關谷引發騷動時來到學校。
「那個燈泡是突然碎掉的。混蛋!」
關谷輕輕地左右動動脖子。他光著上身坐著,因為襯衣上也粘著許多玻璃碎片。
「附近沒人嗎?」
「沒注意。走廊一帶本來就很昏暗,即使有人,可能也不會察覺……」
各處傷口消過毒、塗上碘酒後,關谷站起來。
「燈泡不可能是自然破裂的。」
關谷直接穿上運動衫。「它就像爆炸似的,砰的一聲碎了。」
片山想起在校長室里本宮校長的茶杯破裂的事。那時也是這樣——看來並非偶然……
回到講堂時,綵排已告一段落,水口聰子的表情也柔和下來,正在和大家談笑。
「啊,片山先生。」
看到片山,聰子快步走過來。「關谷君的傷勢怎樣?」
「沒有大礙。只是受了一點兒驚嚇而已。」
「我們也是。不過,好怪呀,燈泡居然粉碎了。」
「是很奇怪。對了,我們的弗蘭肯斯坦演得如何?」
「太棒了。」
聰子微笑。「真的,他就像為那個角色而生似的。表情也好,動作也好,簡直就是天生的怪物!」
聰子意在誇讚石津,但片山無法確信石津聽了會不會高興。
「水口同學。」
後面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片山瞪大了眼——竹林明正從觀眾席向這邊揮手。
「阿明!你已經好了?」
聰子高興地從舞台跳下去。片山也想跟著跳,但他突然想到萬一扭傷腳的話肯定會被晴美取笑,於是他改變主意,繞道從旁邊的台階走下去。
「可以出來活動了?」
片山問她。竹林明點點頭。
「醫生說,只要不做劇烈運動,在外邊走走不要緊。傷勢比想像中輕多了。」
「那就好。不過不要勉強自己呀。」
「嗯。我只是在意自己的劇本怎麼樣了。」
「自己的劇本?」
「嗯。」
聰子說:「其實,這出話劇是阿明的作品。」
「是你寫的?」
「我和水口學姐的共同作品。」
「我寫的只是細枝末節罷了。這個還是得算作阿明的作品嘛。」
「總之……我很期待看到實際上演時的樣子。」
竹林明說。她的臉色有點兒蒼白,除此之外,和平時並沒有兩樣。
「咦。」
聰子抬起頭來。「校長來了。」
本宮校長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哦,又見面了。」
他親切地喊:「刑警先生,不會又有案件發生了吧?」
他好像心情不錯,一會兒和片山開玩笑,一會兒不住地詢問竹林明的傷勢,或者誇張地讚美聰子的才華。
「我們還要繼續排練。」
聰子說:「校長,正式演出時,還請您賞臉捧場。」
言下之意是你趕快走吧。
「嗯。我期待看你們的演出。」
本宮啪地拍了一下聰子的肩膀。
「校長!」
校長的秘書抱著一堆文件走來。
「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教工會議呀。您忘了嗎?」
「糟了!」本宮搔搔頭,「真是上年紀了——那麼,我先走一步。」
「大家都等著呢。」
女秘書說著,拿好手中的文件,率先走向其中一個出口,打開沉重的大門。
門一開,一個光頭尖耳的大怪物,瞪著眼睛,揮著長爪,站立在那裡。
「啊!」
女秘書驚呼一聲暈倒在地,文件被風吹得如同滿天飛雪(雖然這雪片稍微大了些)。
「終於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了。」
晴美一邊做晚飯一邊說,她興奮得臉上發光。
「有什麼可高興的。」
片山苦笑。謎題最終需要解答,在現實中發生的案件也必須查出真相。
「你說是不是真的鬧鬼了?」
「我哪知道?你去問福爾摩斯好了。」
福爾摩斯喵了一聲,彷彿在指責:「你別想偷懶。」
「不過,阿明的傷勢不重,太好了。」
晴美放下心來,好像胃口也好了,她為自己盛了一大碗飯。又怕長胖又要多吃,這就是年輕的證明。
「撇開鬧鬼不談,倘若那件事的目標是襲擊關谷的話……」
片山說著搖搖頭:「可是,校長的茶杯也碎了。果然是有人在搞惡作劇吧?」
「調查真相不是你的工作嗎?」
「嗯,也對。」
「今晚石津先生不在,怪寂寞的。」
片山瞪著她。「你真的愛上他了?」
「嘿嘿,不好說。」
晴美故弄玄虛地一笑:「對了,石津先生的弗蘭肯斯坦演得如何?」
「你知道了?」
「當然啦。相愛的人心靈相通嘛。」
片山的表情很複雜,正想開口的時候,玄關傳來女性的聲音:「不好意思,打擾了。」
晴美走過去開門。
進來的是水口聰子。
「哦,竟然找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