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那四個人全都認識野田惠子嘍?」
栗原警司愁眉苦臉地說。
「那個叫長昭的學生是這樣講的。」片山說,「聽說以前舉行文化節時,『怪奇俱樂部』和其他學校交流過,當時野田惠子的學校也……」
「那邊也有那種低級趣味的俱樂部嗎?」
「不,他們的叫作『浪漫文學研究會』。」
「好像是傳閱色情小說的組織似的。」
「課長,說那種話會被人咬的哦。」
「被女孩兒咬一口也不壞。」
栗原咧嘴一笑。他有不時地亂開玩笑的壞習慣。
「本來怪奇文學也被稱作哥特式浪漫文學,代表作是安·拉德克利夫的《奧多芙的神秘》 和馬修·格雷戈里·路易斯的《修道士》 ……」
「等等。」栗原打斷他,「你是突然瘋了嗎?」
被這麼問,正常人會回答「是」嗎?片山氣鼓鼓地抗議:「我才沒瘋呢!這是浪漫文學研究會的女學生告訴我的。」
「原來是現炒現賣呀。愛因斯坦也說過,一切知識或多或少都是從別處照搬來的。」
「真的?」
「開玩笑的。」
栗原一本正經地說:「對了,有什麼線索嗎?」
「那個研究會的女生都和怪奇俱樂部那四個人很熟悉。不過,沒人知道後來野田惠子有沒有和他們當中的某人交往。」
「或許是假裝不知道吧。」栗原慢慢地說,「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對呀。學生們都在互相包庇。橋本他們也是,他們四個說好了絕口不提認識野田惠子的事。」
「真傷腦筋。」
「牽涉學生的事件都很難辦。即便同學之間感情不好,也會在面對警察時形成統一戰線。」
片山想,倘若自己站在學生的立場又會如何呢?誰也不想出賣同學,把同學送到警局吧?
所以,姑且不論警察的立場,學生的那種反應說不定是很正常的。
「所以,現在需要有人積極地和學生們打成一片。哪怕延長偵查時間,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可不容易。」
「石津怎麼樣?」
「石津嗎?他是目黑警署的……」
「我知道。」
栗原不耐煩地揮揮手。「他要演戲吧?」
「你說演弗蘭肯斯坦的事?怎麼想都覺得他很可憐,所以我沒說。」
「刑警必須凡事忍耐。」
栗原說:「這不是好機會嗎?和學生們一起綵排,有很多機會探聽消息。那傢伙還是一副孩子氣,學生可能會消除戒心,對他敞開心扉。」
事態嚴重起來了。
「儘管如此,也用不著……」
「剛才你不是說了嗎?以學生為對手的偵查工作很難有進展。你也找個借口混進學校去吧。若是有必要,你妹妹也進去好了,石津是她的男朋友吧?」
「啊?」
「我會和目黑警署打個招呼的。放心吧。」
說罷,栗原伸手拿起電話。
「明白了。」
石津神情悲壯、表情僵硬。「如果犧牲我一個人就可以破案的話,我萬死不辭。」
「太誇張了吧?又沒叫你去死。」
「說的也是……」
幸好是在咖啡館,從剛才起,石津已經喝了七杯咖啡了。如果喝的是酒就麻煩了。
「晴美也會去為你打氣哦。」
片山試圖安慰他。
「不行!」石津大吼。
女服務員嚇得差點兒跳起來。
「你幹什麼,突然大喊大叫。」
片山說:「冷靜點兒。我明白你焦慮的心情……」
「你不明白的。」石津落寞地說,「假如被晴美小姐見到我那種怪物的扮相……我就不活了!」
「是嗎?」
片山也很了解石津的感覺。他是個心思單純的男人。
「那我先瞞著晴美好了。可是,怎麼解釋呢?綵排時,你又不能不去。」
「那個,請片山先生想點兒辦法吧。這個小忙希望你能幫幫我……」
「知道,知道。總而言之,上面的命令如此。萬事拜託了。」
正說著,傳來晴美的聲音:「你們在這兒呀。」
「你怎麼來了?」
「沒什麼。只是和石津先生約好吃晚餐而已。」
「是嗎……」
片山狠狠瞪了石津一眼。這傢伙,居然瞞著我!
「你們在談什麼機密大事?」
晴美問。
「石津被委以重要任務了。」
「哦。是什麼任務?」
「沒……沒什麼大不了的。」
石津慌忙打岔:「誰都可以勝任的。真的很簡單。」
「不,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片山先生,一起吃晚餐如何?我請客。」
石津邊抹汗邊說。晴美驚訝地在二人的臉上看來看去……
石津請客,當然不會去吃法式大餐,三個人走進一家中餐館。
「搜查遇到瓶頸了吧?」
晴美說。
「嗯——很遺憾,是的。」
片山遲疑地說。
「有什麼想法嗎?」
「不……相反,我們在等著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作為警察真是失敗啊。」
「那四個人認識野田惠子,豈不是也知道其中有人是她的男朋友了嗎?」
「我可以找他們逐個詢問。但是男朋友也不一定就是殺人犯呀,對不對?」
「說的也是。橋本信代這邊呢?」
「動機不明,很難查下去。」
「很難想像有人恨她到要殺她的地步。」
「荻野邦子……有人以為她可能知道什麼。」
「兇手一定有所誤會,以為自己的事被她知道了……」
「這一點令人印象深刻。如果當時兇手是突然襲擊她的話,手法實在太高明了。」
「那還有其他可能嗎?」
「慢著。」片山沉吟,「如果兇手從一開始就準備襲擊她呢?正準備下手時,剛好我們去找她。兇手只要偽裝成突發事件的樣子,就能蒙蔽警察的眼睛……」
「就是說,是獨立的案件?」
「不能這樣斷言……」
「這樣想也許比較合理。」
「荻野邦子也不一定像外表那樣文靜。」片山說。
當然,她是否文靜,片山的判斷多少有主觀的成分。不過,現在的學生在大人面前假裝優等生、給人留下乖巧的印象,是輕而易舉的。
這次的事件總給人無從下手的感覺,就是因為無法掌握受害者和有關人員的真實面目。
外表認真的學生,不一定真的認真。相反,叛逆的人也可能只是裝樣子而已。
所以有必要深入了解。
「對呀。」
晴美同意片山的話。「荻野邦子小姐不是你的未婚妻嗎?何不和她好好談一談?」
「別胡說,什麼未婚妻!連你也受兒島姑媽的影響了嗎?」
片山沉下了臉。
石津卻愉快地說:「這不是很好嗎?受到那麼年輕的女孩兒青睞。」
「石津,你也跟著晴美瞎起鬨!關於這次的任務……」
「我知道了!不說了還不行嗎?」
石津驚慌失措地揮揮手。
「你們兩個究竟在搞什麼鬼?」
晴美一臉狐疑。「任務,任務是什麼?」
「那個嘛……沒什麼大不了……」
石津正支支吾吾想抵賴的時候,片山的傳呼機響了。
「工作、工作!」
片山高興地站起來。晴美賭氣地睨視他的背影。
片山打電話去搜查一課。
「我是片山。」
「片山嗎?你現在在哪兒?跟女人在酒店?」
是栗原找他。片山有種不祥的預感,聽栗原興奮的語氣,看來是有案件發生了。
在這點上,栗原當真像獵犬一樣。他一定是在電話那端一邊用舌頭舔著嘴唇,一邊用前肢刨著地面吧。
「我正和石津他們吃飯。什麼事?」
「又出現受害者了。」
「誰?」
「竹林明。她在公寓被刺傷了。」
片山咽了一口唾沫。栗原接下去說:「受了重傷,但還沒死。你馬上趕去現場。」
「知道……嗯……」
電話掛斷了。片山放下話筒。
竹林明……這樣的話——
「福爾摩斯呢?」
片山喃喃自語。
一下計程車,片山就向根本刑警那邊跑去。當然,晴美和石津也一起來了。
天色已晚,附近擠滿了警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