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歌劇魅影 6

「我是荻野邦子。」

那少女一踏進會客室就鞠躬問好。屋裡傳來喵的一聲回應。

「咦,怎麼……」荻野邦子喃喃低語。

是校長叫她來的,她打開門沒往裡看就低頭鞠躬,所以沒發覺誰都不在——不對,沙發上躺著一隻優雅的三色貓,猶如房間的主人一樣。

「你在那裡幹什麼?」

荻野邦子喜歡貓。她躡手躡腳地走近沙發,向它伸出手。小動物如果沒有處於被追趕或是過度緊張的精神狀態時,就能夠分辨得出誰是對自己好的人。

「毛色好美啊——你是家貓吧?真漂亮。」

邦子用指尖輕撫三色貓的鼻子。貓咪閉起眼睛任由她撫摸。

「好可愛!你從哪裡來?不會是校長養的貓吧?」

貓不能回答,她卻忍不住和它說起話來。這是愛動物之人的特性。

「刑警先生怎麼回事啊……」

三色貓倏地跳到地上,邦子隨後坐下喃喃自語。

陽光從窗口照進來,會客室暖洋洋的,從屋裡可以望見在校園嬉戲的學生。

「快十二點五十了。」邦子看看錶,那是一塊米奇腕錶。十二點五十分時預備響鈴,下午一點鐘的課就要開始了。

不過,沒關係的,邦子想。反正是「公事」,佔用上課時間也無妨。

「可是好睏啊。」

邦子站起來,走向窗口,茫然地望著校園——啊,大澤君,他和阿雪手牽手走著。他明明有個叫千香的女朋友了。好——揭穿他!

現在高中生的話題全都是這種東西,如果添油加醋地說:「我看到了,他們在樹後接吻。」

每個人聽了都會眼睛發亮,說:「啊?真的?」

其實他們內心並不相信。但是,即使知道這是添油加醋的行為,也必須「調味」才行,因為如果不加點兒料就沒滋味了(這還真是意味深長的表達法)。

在大人眼中,邦子這一代的孩子令人畏懼,但當事人卻不覺得怎樣,主要是他們的生活太無聊了,因此要演戲,為自己的生活增添幾分戲劇性。

所以,邦子也是這樣,或許她會跟別人說起某人吻了自己,但其實她還沒有初吻經驗,聽的一方也知道這是假的,卻仍會驚異地感嘆:

「啊,好棒呀。」換句話說,明知那是遊戲,大家卻樂此不疲。

邦子站在窗旁。窗口恰好在門口的對面,邦子背對房門而站。

三色貓——當然是福爾摩斯——走到房間角落坐下。人說春眠不覺曉,然而對福爾摩斯來說,一年到頭都是春眠的季節。但是相對地,它的睡眠很淺。

聽見門把手靜靜旋轉的聲音,福爾摩斯睜開眼睛。房門是向內側即福爾摩斯所在的方向打開的,福爾摩斯看不見開門人的手。

房門慢慢地、一點兒一點兒地打開。不是正常的開門方式。

「喵。」福爾摩斯尖叫。

「怎麼了?」邦子回頭。她看到房門開了,然後,也看到了立在那裡的東西的臉。

福爾摩斯奔跑兩步,奮力躍起,身體在空中划過,撲向邦子的肩膀。邦子的身子歪向一邊。

同時,銀色的刀光在會客室中閃過。

「啊——」

尖刀直刺在邦子左臂上。假如她站直的話,這一刀肯定會刺中心臟。

福爾摩斯落到地上。門應聲關上。

「啊……好疼……」

邦子感到一陣寒意竄過麻痹的左臂,鮮血從左手的指縫間往下滴落。

邦子在原地蹲下去。

「來人啊……」她喊不出聲。她試圖走向門口,但頭昏眼花,腳步踉蹌,只能癱坐在沙發上。劇痛從左臂一直貫穿頭頂,邦子發出慘叫。

福爾摩斯奔到門邊。可是,門把手是圓的,它不可能跳上去擰開它。

福爾摩斯環視室內。斜對著窗口的地方有個掛衣架,在那根粗棒周圍有一些鉤子似的東西。

福爾摩斯飛快地打量了一下掛衣架和窗口,似乎決定必須做點兒什麼才行。它開始助跑,不顧一切地飛撲上去。掛衣架上面有個小圓板,周圍安著掛帽子的鉤子。福爾摩斯的前肢搭住那塊圓板,懸掛在那裡。

福爾摩斯的重量使掛衣架搖搖欲墜。總算爬到圓板頂上的福爾摩斯瞄準窗口的位置,一骨碌轉到對面方向。它用力蹬踢圓板,一躍而下。掛衣架往反方向傾斜,沒有搖晃著恢複原位,而是直接倒了下去。

掛衣架的頂端擊破窗戶,響起玻璃打破的聲音。

「出什麼事了?」

「怎麼了?」

校園裡好幾個學生跑過來,從窗口窺望裡面。

「不好!有人受傷了!」

「她流血了!」

邦子軟綿綿地倒在沙發上。鮮血染紅了沙發扶手。

「混蛋!」片山搖頭。

「血總算止住了。」保健室的女人說,「不過,必須帶她去醫院才行。」

「剛剛叫了救護車。」

片山俯視著那個臉色蒼白、躺在保健室的硬床上的少女。

搶先出擊——兇手以為荻野邦子知道了什麼,大概想殺人滅口吧!

可是,這個時機不會是巧合。片山來到學校,表示想找她談談。校長去叫她。她來到會客室。然後,片山出去找Nuit,屋裡沒人在,所以她等著。這時兇手來了……

下手真夠快。可是兇手怎麼知道片山會來?從片山和校長談話到邦子被刺傷,不過十分鐘而已……

總之,那件事待會兒再說。現在要關心的是荻野邦子的傷勢——

「你是刑警先生?」邦子睜開眼睛。

「是的。你不要緊吧?」

「嗯。那隻三色貓呢?」

「它是我的貓。」

「啊,是這樣呀!它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說福爾摩斯?」

聽了邦子的說明,片山點點頭。「因為主人人好嘛,所以自然貓也是好貓……哎喲!」

「怎麼了?」

福爾摩斯撓了一下片山的腿。

「啊,你在那兒呀。你叫福爾摩斯嗎?真好玩。」

邦子微笑。

「你見到兇手的臉了嗎?」

「啊?嗯……好像見到又好像沒見到……」

「到底是見到還是沒見到?」

「見是見到了,」邦子遲疑著說,「可那人戴著面罩呢。」

「面罩?」

「對。正確地說是面具。」

「什麼樣的面具?」

「是『歌劇院幽靈』。」

「你說什麼?」

「有一部古老的恐怖電影叫《歌劇魅影》,就是裡面的主人公『歌劇院幽靈』,他是戴面罩的。」

「『歌劇院幽靈』呀。」片山也聽說過這個電影。

「在骷髏頭上只有眼球嵌在那裡。」

「嗯,有點兒印象。那麼,兇手就是戴著那個面具嗎?」

「嗯。所以看不見長相。」

「衣著?」

「那人穿著斗篷。多半是『歌劇院幽靈』的,不然就是『吸血鬼』的斗篷。」

片山糊塗了。這個學校是鬼屋嗎?

「可是,為什麼會有那些面具、斗篷之類的東西呢?」

「一定是從『怪奇俱樂部』的房間拿來的。」

「『怪奇俱樂部』?」

「那是由喜歡另類電影或恐怖電影的人組成的興趣小組。在那個房間里,放著各種恐怖電影里主角的面具或衣服之類的。」

「『怪奇俱樂部』呀,那個房間沒上鎖嗎?」

「不知道,應該會上鎖吧。我不是會員,所以不知道。我想橋本同學一定知道。」

隔了一會兒,片山追問:「你說誰?」

「橋本同學。高三的,他是俱樂部的委員長。」

橋本——就是橋本信代的兄長吧。不過,他今天應該沒來學校,因為他妹妹失蹤了。

橋本信代是被尖刀刺傷的,荻野邦子也是——兩者之間是否有關聯?

「喂,刑警先生。」邦子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啊?哦,對。我就是想問問你有關野田惠子的事。」

「誰?哦,遇害的那個呀——但是,你從哪兒聽說我認識她的?」

片山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他儘力避免涉及相親、結婚之類的話題。

「聽說野田惠子的戀人是上志高中的學生。是真的嗎?」

「我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不敢肯定,但大家都這樣說。而且啊,那個人好像是『怪奇俱樂部』的人。」

「能……能確定嗎?」

「只是聽說而已——不過,『怪奇俱樂部』有十幾個會員,不知道是其中的哪一個。」

「是誰告訴你的?」

「忘了。」

「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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