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歌劇魅影 5

片山飛快地躲在桌子後面。

他的反射神經少有地正常了一次,要不然肯定早已被對方發現了。

問題是如何在不讓對方察覺的情況下從桌子後面轉移到門口。對方慢慢走向桌子之間。

總之,這樣下去的話,很快就會被發現。必須行動才行。不動是不行的。

但一動的話,就要從桌後出去。片山趴在地上,屏住呼吸沉思。

「鎮定。鎮定啊——應該有辦法的。」

他告訴自己。

對呀,對方朝我這邊走近,也就是說對方在移動著,因此我只要往死角的位置移動就行了。這樣肯定是繞遠,但不用被對方發現就能脫身。

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有這一條路了!

片山不顧手和褲子都會弄髒,在地上爬著往前走。穩健的腳步聲接近。在對方到達放桌子的地方之前,必須爬到這排桌子的盡頭,然後再從那兒繞過去。片山加快腳步——不,是加快手和膝蓋的移動速度。

混蛋!為什麼不能像福爾摩斯那樣輕快地行動?

但在千鈞一髮之際,片山繞到桌子旁邊,同時,知道對方也在桌子前面止步——對方看到了嗎?不,如果看到了,對方肯定立刻就過來了。

可是,對方的腳步聲聽不見了。成功啦!

片山繼續貼著房間的牆壁前進。雖然必須按照牆壁的走勢繞彎彎,但是只要沿著牆壁,肯定可以到達門邊。

爬著爬著,片山的動作也輕巧起來。他一刻不停、悄無聲息地移動著。幹得好,他想。

到了牆角就往右拐,然後繼續往前爬。但是,剛才一直都是在桌子旁邊移動,就要穿過桌子前面的地帶了。現在這個時間,應該沒有人到桌子這邊才對……

到房門那邊,必須經過四張桌子。從那裡到門邊,不過一兩米的距離。只要飛快衝出去就得救了。

千萬別被人發現啊……片山默默祈禱著,經過一張桌子、兩張桌子……

突然,他用餘光瞄到某個移動的物體。往旁邊一看,片山立刻驚得張口結舌。

有個女人坐在那裡。由於片山匍匐前進的緣故,他的視線正對上那個女人的腿部,好在腿上沒有眼睛。所以說「對上」,也只是片山單方面的動作而已。

女人的腿交疊在一起,裙子被扯到膝頭上面一點兒。於是,那雙肉感十足的大腿直接映入片山眼帘,再加上她的雙腿時而晃動,還能不時窺見那白色的內褲。

片山一陣頭暈,全身動彈不得。不過,他並非起了色心。對於有女性恐懼症的片山來說,那種刺激太強了。

振作起來!還差一點點就到門口了!他告訴自己。

片山振奮精神,只要再過一張桌子就抵達目標了!

「啊!」女人驚聲尖叫。接著傳來某物轟然倒下的響聲。下個瞬間,一杯熱茶直潑在片山頭上。

「哎喲!」

片山慘叫著跳起來。

「啊!」

女人緊跟著大叫:「流氓!有流氓!」

「不是!不是!是我!」片山慌忙站好。

「怎麼?是阿義!你在這裡呀?」

高高興興地走過來的是片山的姑媽兒島光枝。片山嘆息著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拭著他那被茶淋到、宛如塗多了髮油的頭髮。因為他看到了這位姑媽,所以才慌忙躲在桌子下,就在快要逃跑成功的時候,卻發生了這種事……

「你在那裡幹什麼?」

光枝樂不可支地問。

「嗯……我在做實驗,據說用茶洗頭可預防禿頂,比牛奶浴更管用。」

片山說。

「那再澆一點兒如何?」

那個新冒出來的女孩兒坐在桌子旁,瞪著片山說。

「阿義你應該沒這種問題吧?」

光枝把片山的話當真了。「因為那些不到三十歲就禿頂的人,不是聰明絕頂,就是忙碌無比。」

意思就是說我是傻瓜嗎?片山苦笑著想,自己好像的確不怎麼聰明嘛。

「喂,陪我聊兩句吧。」

光枝總愛突然襲擊。如果送子的是鸛鳥的話,說媒的大概就是這種啄木鳥科的女性了,因為她總是不知疲倦地到處打探消息,找這個說說,找那個說說。

不過,她每次突然造訪搜查一課,都能把身為刑警的片山逮個正著,只能說這真是一種天賦了。

片山知道反抗也沒用,於是死了心,和光枝一同前往地下咖啡館。

說來不可思議的是,光枝來的時候,偏偏那個啰唆的栗原課長每次都不在。說不定這個姑媽是某個秘密情報部的顧問吧。

實際上,光枝的情報之豐富的確令人驚訝。這天也是,在進入正題前,她把所有親戚的近況猶如全景畫般一幅幅地在片山面前展開,好不容易進入正題時,片山已喝了三杯咖啡。

「那這個人怎麼樣?」

光枝本來正在談論PTA 中一個朋友的孩子考試的事,現在突然拿出照片擺在片山面前。片山看看照片,問:「這就是那個考生?」

「你說到哪兒去了?我找阿義商量考試的事幹什麼啊?」

「那麼,這女孩兒怎麼了?」

「那還用說,當然是問你娶回家做老婆怎麼樣呀。」

片山重新拿起那張照片來看。

「這是很久以前的照片吧。」

「就是最近的呀。」

「可是,看上去好年輕啊。」

「娃娃臉嘛。」

「她多大?看起來頂多十六歲吧。」

「怎麼會呢?」

光枝笑了。「是十七歲啦。」

猜得八九不離十嘛。

「十七?十七歲?」

片山瞪圓了眼。「開玩笑吧!我已經快三十歲了,她才十七歲!」

「這才是緣分嘛。」

其實光枝這個人,比起「緣分」更推崇「壓力」,不過,一般在見面以前還是會優先打出「緣分」的幌子。一旦開始交往以後,她就會直接或間接地不斷施加壓力了。

「再怎麼有緣分,對方也太可憐了吧。」

「這有什麼關係?只要對方同意就行了。」

「人家一定會拒絕的。」

「這可說不準。各花入各眼嘛。」

以媒婆來說,光枝的口才不算好。「而且呀,你和她是因為奇妙的緣分聯繫在一起的。這是很重要的。」

「什麼緣分?」

「阿義,目前你在承辦什麼案件?」

「有個叫野田惠子的女孩兒被人殺害。你知道吧,我雖沒有防止煤氣爆炸,但我因為及時叫公寓的住戶避難而受到了表彰。」

「就是那個案件啊!」

「什麼?」

「這照片上的女孩兒的表妹的朋友認識野田惠子的朋友。」

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緣分,片山想。

「還有,這女孩是上志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哦。」

片山想了一下。「哪個學校?」

「上志高中。你不知道嗎?」

片山終於想起來了,被刺傷並且下落不明的橋本信代和她哥哥康夫念的正是上志高中——這照片上的女孩也在上志就讀?就算是巧合也很有趣,可是,為什麼光枝要特意提上志高中的名字?

「這和上志高中有什麼關係?」

「有關係呀。被殺的野田惠子,她的男友好像也是上志的學生。這不是很重要嗎?」

重要在什麼地方啊?片山不明白。現在要找的是野田惠子的男朋友。可是,並未聽說這個人與上志高中有關。

「姑媽,你從哪兒打聽出來的?」

「從她那裡呀。」

「她?」

「照片上的女孩兒呀。就是說,她表妹的朋友從野田惠子的朋友那裡聽說她……」

「等等,等等……我聽糊塗了。」

「是嗎?很容易明白的。就是聽說,那個野田惠子的戀人好像是上志高中的學生,所以——」

「那麼,照片上的女孩兒知道那件事嗎?」

「對呀。如何?想不想見見她?」

「那就見見好了。」

片山起勁地說。

「太好了。」

光枝差點沒鼓掌歡呼起來。「那麼,下個星期天,預約一個酒店——要不要開房?」

世上竟有如此恐怖的相親!

「沒時間了。」片山站起來,「我現在就去見她。」

光枝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但她今天要上課呀。」

「學生本來的樣子,只有在學校里才能看見。」

片山匆忙走出咖啡館。

「看來他很滿意……」

光枝心滿意足地自言自語,然後又滿臉困惑地搖搖頭。「但是身世介紹書和照片都沒帶走啊。」

片山打算直接去上志高中調查。這件案子畢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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